第四百二十六章 病發
葉展眉沒想折磨自己，更捨不得懲罰言止。
可聽見言止心疼又嘆息的話，她的眼淚還是差一點流出來。
良久，她伸出小拇指，怯怯的勾住了言止的末指。
二人的手上，還帶着上一次去美國買來的尾戒，在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言止被指尖的動作驚擾，垂眸看向二人的手，怔忡片刻，他很快反手將她的手握在手心，微微擡起一些。
葉展眉心尖一顫，同樣擡頭看向對方。
二人的目光在空氣中膠着，下一瞬，葉展眉輕輕擡起二人勾住的小指，將戒指對準燈光的方向。
逆光下，只有他們二人手指交握的剪影，空氣都沉靜下來。
“言止，我們的戒指。”她輕聲道，不敢大聲言語，生怕老天聽見，它會嫉妒。
“嗯，我們的戒指。”言止同樣低聲迴應，下一瞬，將她的手輕輕拉下，掀開被子，將自己放在她的身邊，“你也累了，我們休息吧。”
葉展眉呆呆望着言止，沒有說話，卻順從着他的動作躺了下來。
這一夜，言止躺在牀上，摟着葉展眉睡了一夜。
這一夜，葉展眉縮在言止的懷中，絲毫未覺得冰冷，許是時間長了，就連言止的肢體冰涼，她都覺得分外舒適了。
這一夜，窗外風聲大作，秋天，真的過去了。
屋子前方的兩顆楓樹上，最後幾片搖搖欲墜的楓葉，終究還是結束了絢爛的生命，而滿院的滿天星，昨天似乎還衣服生機勃勃的樣子，此刻卻有了瘡痍之色。
清晨的空氣，格外清新。
葉展眉理了理自己的長髮，看着鏡子裏的女人，施了淡粉，描了素眉，輕輕染了腮紅，讓自己的氣色看起來好了許多，最終，抹上口紅。
低眉斂目之間，以往那個葉家大小姐，言家少奶奶似乎又回來了。
出了門，剛好一縷朝霞鑲嵌在天邊，天氣晴朗。
言止今天起得很早，將昨天葉展眉洗好卻沒來得及晾完的衣服重新洗了，正在院子裏晾着，聽到開門的聲音，他轉頭看向她。
也許昨天受了涼風，葉展眉覺得自己鼻子有些不通，但對上言止目光的片刻，她還是笑了出來，笑的如同天邊的朝陽。
至於昨天，似乎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沒有他們相擁而眠的親暱，也沒有她主動索吻的放肆。
“言止，謝謝你。”葉展眉開口，目光看向晾衣杆上的衣服，聲音平靜了許多，沒有了往日的親暱。
言止敏銳的察覺到了她語氣中的變化，眉心幾不可查的蹙了蹙，沒有如以往一樣回她一抹笑：“不必客氣。”聲音淡而有禮。
似乎是一種默契，二人對昨天發生的事情都緘口不談。
葉展眉背在身後的手不自覺緊攥成拳，良久，卻還是頹然鬆開，已經將近半個月了，規定的時間到了。
她走上前，幫他一起將衣服晾起來，沒有說多餘的話，也沒有再做讓他困擾的事情。
等一切忙完，言止拿起地上的精緻的樹脂盆，朝房間內走去，如同忙碌完的小夫小妻一般。
“我們該離開了。”身後，葉展眉的聲音便這般突兀的響起，她望着他的背影，眼底有難言的痛楚，可唯有聲音，平靜如昔。
言止的背影似乎有那麼一瞬間的僵硬，而後，他緩緩轉身。
葉展眉匆忙垂首，遮蓋住自己所有的情緒，臉頰依舊帶着方纔淡然的笑。
說不上來心中莫名升起的煩躁是因爲什麼，言止定定的看着女人的笑容，就這麼看了良久，方纔淡淡應道：“嗯，知道了。”
只有這簡單的一句話，在沒有其他的言語。
就好像他對於二人之間最後的相處，沒有絲毫的眷戀一般。
語畢，他已經轉身，繼續走到房間內。
所有的一切，到了此刻，似乎都該塵埃落定了。
早點結束也好吧，葉展眉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對自己道。
十幾年的思戀與苦楚，向上天討要來了十幾天的甜蜜，也該知足了吧。
就這樣吧她想。
是啊，就這樣吧。
轉眸，朝陽早已經升到了樹梢，遠處的一片枯黃，似乎讓人連生機都察覺不到半分。
葉展眉眯了眯酸澀的眼睛，自嘲輕笑出聲。
“咣”
前方，房間內，卻猛地傳來盆子重重砸在地上的聲音。
葉展眉一愣，幾乎沒有任何思索，便起身朝房間內跑去。
以言止的性子，絕對不會這樣賭氣的將盆丟在地上的，甚至還發出這麼大的聲音，只怕只怕
她竟不敢想象。
“砰”的一聲，撞開房間門。
葉展眉定定站在房間門口，果然這樣
她只看見言止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一手撐在桌邊喫力的支撐着自己的身體，豔絕的臉龐蒼白僵硬，甚至額角上，有豆大的汗水冒出。
他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你怎麼樣”葉展眉匆忙上前扶住他，半抱半拖的將他弄上了牀。
而言止，始終緊閉着雙眼，大口大口的呼吸着，連半個字都無法發出。
病發了吧葉展眉心急如焚，她緊攥着拳，強迫着自己冷靜下來。這是她第二次看見他病發，該冷靜下來的
可那一次，他要她不要看。
而這一次，她目睹着他被病痛折磨，心臟似乎都在一緊一緊的痛。
手顫顫巍巍的從一旁的無菌箱中拿出美藍液膠囊，葉展眉按照嚴教授告訴她的，餵了兩粒，而後，將男人緊緊抱在自己懷中，似乎這樣可以留住他不斷流失的生命。
或許是藥物起了作用，或許是他終於平靜，言止的肢體，沒有再繼續僵硬。
他依舊躺在那裏，緊閉雙眼，不發一言。
“如果兩粒藥不夠，證明他病發的越來越嚴重了，可以適當加大劑量。”
嚴教授的話，響在葉展眉耳邊。
葉展眉最終再次拿出兩顆藥，手指微顫的送到言止脣邊，看着他喫下去，看着他緊蹙的眉心終於舒展開。
葉展眉睜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近在咫尺的臉龐，生怕稍一眨眼，他就會永遠這樣的睡下去。
時間，好像就這麼靜止了下來。
也許只有半小時，也許，有半生那麼長。
葉展眉感覺到懷中的人好像動了一下。
“言止哥”試探一般，她低聲喚他的名字，帶着顫抖。
卻沒有迴應。
言止的臉色依舊蒼白，所幸，呼吸已經祥和。
好久，男人的睫毛似乎輕顫了一下，那一雙如寶石一般的黑眸露了出來，依舊平靜，似乎一點也不介意自己在鬼門關走了一圈。
很猝不及防，葉展眉連反應都不曾，只能怔怔回望。
“我不喜歡你化妝。”驀然，言止啓脣，打破沉默。
葉展眉愣住了，事實上，她本沒有想到，言止竟會說這句話。
說出這句話的瞬間，言止便知道，他再一次自私了。
明明該接受她不屬於他的事實，卻還是想當然的將她當成了自己的女人。
葉展眉似乎終於反應過來，手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脣角，指尖沾染了一點口紅。
卻沒等她深思，言止突然笑了出來，而後手從她抱着他的四肢中抽出來，伸手，以指尖擦拭了一下她的脣角，看着蹭在手背上的口紅，他滿意的看着她有些許素淨的臉。
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和話嚇了一跳，葉展眉從震驚中清醒過來。
此刻，她猛地意識到，自己還雙手緊緊環抱着他，登時臉頰微紅，慌忙收回手腳，坐在牀邊。
她的臉上，還帶着方纔的淚痕，染上了一層粉黛的顏色，加上脣角口紅暈染，竟多了一絲迷離。
言止望着她，只覺得心神一蕩，卻也只是一瞬間而已，轉眼便已經平靜。
“我睡了多久”他動了動自己的身體，以往，用了美藍液便會立刻清醒的，現在昏睡過去的時間越來越長了。
葉展眉的表情一頓。
多久她覺得好像有一輩子那麼長，長到她覺得自己能夠隨時隨他而去了。
“不知道。”她安靜搖頭，實話實說。
是真的不知道。
言止也並沒有在意，只坐起身子，看着女人的側顏。
他以爲自己已經平靜了，卻沒想到，在聽見她說離開的時候，還是失態了。
“你什麼時候離開”言止問，響起發病前，她對自己說過的話。
葉展眉垂眸：“我送你回醫院。”
這次的答案，讓言止意外，卻又夾雜着淺淺的驚喜，只是最終，他緩緩搖頭：“想離開，便離開吧，展眉。”
“那你呢”葉展眉擡眸，盯着他的眼睛。
言止眸光微閃，他伸手，把玩着她的長髮：“以後，不論在哪兒，在誰身邊，都要幸福。”
“言止，你呢”葉展眉問的固執。
“南瑾是個好人，他和你求婚，我也放心了，還有，展眉”說着，言止轉身，從一旁的牀頭櫃裏，拿出一個紫色的盒子。
葉展眉望着那個盒子，呼吸都急促起來。
言止若無其事般打開盒子，裏面，是兩個證件本。
“之前總捨不得，現在，不能耽誤你了。”他將其中一個證件放在葉展眉手中。
證件上，赫然寫着“離婚證”。
早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了。
“那你呢”這一次，葉展眉的聲音帶着顫抖，卻依舊偏執的問着。 “我自有陪我的人來接我。”言止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