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劍走了之後,唐凡陷入了沉思。
唐凡打開了抽屜,拿出了姚劍帶來的這份報表,是什麼給了慕容南和馬亮這樣的人這麼大的膽量,竟然敢一次就侵奪國有資產兩百多萬？唐凡把報表鎖了起來,想等以後再來處理這件事情。
事先並沒有任何徵兆的,《中國改革和展》表了一篇江南省省委黨校教授的調研文章,題目是《是改制,還是私有化？》。文章以黨校兩名教授在市重機廠的調研爲基礎,經過一番理論認證,得出了市市政府將市重機廠無償轉讓給韓鑫實業的行爲是一種資本主義的私有化活動,是拋棄了鄧小平同志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理論的走資本主義道路的錯誤行爲,其造成最直接的後果是國有資產大量的流失。
?中國改革和展》是國家體改委的官方雜誌,這樣一個具有很強官方背景的雜誌上登出了這樣一篇文章,等於是在江南省官場上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彈,頓時讓江南省官場有了風雨欲來的感覺。
緊接着《江南黨校月刊》上表了幾篇關於市市政府在處理一些停產企業事宜行爲不當的文章,矛頭直指市長唐凡,更有人把唐凡向紛織工業局打招呼逼紛織工業局把姚劍加入到紛織工業局賓館拍賣行列中的事情揭露了出來,認爲唐凡過於向民營資本讓步,甚至不惜出賣國有利益的地步。
這些文章雖然是一種理論探討的口氣,卻擺明了一副聲討唐凡的架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授意的。鑑於江南省黨校月刊強烈的官方背景,江南官場很多人都認爲這次的系列文章肯定是官方授意,唐凡這是犯了路線錯誤,倒臺已經是早晚的事情。
處於輿論風暴中心的唐凡有點不知所措的感覺,他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次針對自己的輿論攻勢,尤其是國家體改委這麼高層次雜誌上表反對自己行爲的文章,是不是表示國家政策要轉向了？
唐凡認爲自己的行爲並沒有什麼過錯,改革就是要改變一些陳舊不適應社會展的東西,自己對重機廠的改革,是一種盤活國有資產的行爲,而不是刻意讓國有資產流失。而自己幫姚劍打招呼讓他參與紛織賓館的出售,是出於公心,而且紛織賓館的拍賣程序完全合法,自己只是讓姚劍參入,並沒有逼迫紛織工業局非要把賓館賣給姚劍,事實上姚劍也沒有買到賓館。
雖然唐凡滿腹的委屈,一肚子的道理,可是他並不掌握輿論工具,他無從聲辯,他也被這次輿論攻勢弄暈了,一時難以確定國家改革的方向,不得不暫時停下來手中其他國有企業改革的行動。
也許很多人會奇怪,像唐凡這樣層次的人怎麼會對政策還不能掌握？其實這是大家之所以有這個疑惑,是因爲太不瞭解中國的決策機制。中國的決策機制是帶有一種神祕主義的,決策的過程封閉而神祕,很多決策過程所必須的信息都被打上了絕密的字樣,只有一些很高級別的人才能看到,從而導致一些決策只有很高級別的人才能做出,而基層的幹部和羣衆並不瞭解。
也有一些中央級部委掌握了很多不爲基層所瞭解的數據和信息,這本來是應該廣爲人知的,可是他們爲了部門的利益,就是不公佈,反而關起門來,閉門造車,自行制定一些針對性的政策。
當然也不排除一些高層領導拍腦門式的決策,他們參觀或者調研了某些東西,看到了順眼或者不順眼的某些方面,於是一拍腦門就來決定推廣或者查處,於是政策往往會有一個大的扭轉。這種畫圈式的決策方式是最令人難以捉摸的,常常很難找到其決策的軌跡。
所以一項政策的產生是帶有神祕主義色彩的,爲了尋找我們的政策走向,很多幹部對每一份上面下來的文件都是字字句句在研究。很多講話和公文十分枯燥,一般人都不聽不看,但業內人士卻會每句都看得津津切切,每個字都仔細琢磨,從裏面探尋未來可能的政策軌跡,判斷自己下一步怎樣做。但很多時候我們的政府連這些東西都不公開,業內人士根本看不到。
這種決策的神祕性在一定時期就導致了我們很多幹部無所適從,甚至不乏會出現不同部委之間相互矛盾的政策出臺,更令幹部們不知道該怎麼去做。
這種決策的神祕性實在讓人有莫名其妙的感覺,一項政策是要大家來實施的,決策過程就是要透明大家才能知道政府爲了什麼這麼做,連爲什麼這麼做都不知道,又怎麼能很好的執行那？
這也是唐凡現在的困惑所在,權力部門的核心雜誌表了對他執政行爲的批駁文章,是擺明了反對他的所作所爲,但是根據國家公開的相關政策,他的行爲似乎還是合理的,這相互矛盾的兩個行爲讓他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做了。
而且,官方雜誌上某些學者的文章往往會代表一些新的政策走向,唐凡在想是不是中央對既有政策有了不同的思考,想要推翻一些什麼政策那？
唐凡開始關心起各大報章上面的報道起來。通常權威官方媒體上表了某種文章以後,其他一些次要的媒體都是相繼表一些跟風的文章,唐凡已經想到自己可能被羣起而攻之,因此他以爲各大報章也會相繼出現批駁自己的文章。
但是,省報罕見的沒對這件事情表任何看法,繼而唐凡注意到中央級的報紙也隻字未提這方面的事情,特別是新華社也沒有表有關這方面的什麼社論。唐凡的心神稍定,看來批駁自己的觀點並沒有得到社會主流媒體的迎合。這或者說明官方對這一事情並沒有形成統一的看法。
事態雖然並沒有擴大的趨勢,唐凡還是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是繼續改革下去,還是停止像重機廠類似的行爲,他反而更茫然了。
唐凡跟莫森約了見面,想要探討一下究竟下一步該怎麼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