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既然我女兒這麼說,我就聽你的,做媽的哪有不顧自己女兒的。我今天晚上會過來,我一定會過來,我會帶證據來,你等着我,你一定要等我。”
“不過我告訴您,您只有這一次機會,如果您帶來的證據不足以說明問題,我再也不會接受您的證據,也不會聽您的辯解,從此以後您永遠都不許到這兒來。”
“哼哼,如果你不是我的女兒,我這張老臉丟也丟大了,怎麼還會再到這裏來。”
“那就這樣吧,您先回去,有什麼證據就趕快去收集吧。請記住,只有這一次機會。”
“快走吧,快走吧。”劉鴻飛不耐煩地催促道。
“你……你等着我,今天晚上我一定會過來,一定會。”老婦人一邊走,一邊不停地回過頭來提醒我。
老婦人走後,我轉身回到辦公室,恍若夢遊般一步一步捱到辦公桌邊,全身勁力好像被抽走了似的突然跌坐在辦公椅上,兩眼望着門外,怔怔地發呆。
劉鴻飛急忙大步走到我旁邊,勸道:“戴主管,您別聽那個瘋婆子的話,她說話瘋瘋癲癲的,根本不能當真。”
“你認識她?”我對劉鴻飛的話感到好奇。
“認識?也不能算是完全認識。”劉鴻飛似乎話中有話。
“那你對我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這個人到底是誰?”我期待地看着劉鴻飛。
“她在這裏很長時間了,在我到基地之前她就已經在這裏了,至於她是什麼時候來的,爲什麼會在這個地方,恐怕現在除了她自己外,誰都不知道了。”
劉鴻飛一邊說,一邊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努力回想着這個人的過去。
“基地成立有多長時間了?”
“基地自從成立到現在,大概有二十年了吧。”
“那麼她到基地來的時間不會超過二十年。”
“是啊,再早時還沒有基地呢。不過我曾經聽說過她是基地的元老,由此推斷,她很可能是在基地建立的時候就過來了。”
“她叫什麼名字?”
“名字?我好像從來沒有聽說過她的名字,也沒有見到過她的名字。”
“她總該有個名字吧。”
“她應該有個名字,她的名字可能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我見到她時,她就已經像現在這副模樣了,沒有什麼具體的工作,整天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因此這裏的人都叫她瘋婆子。”
“瘋婆子?她真的瘋了嗎?”
“她有沒有瘋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因爲平時沒有人和她交往,偶爾遇到時聽她說話還挺正常的,不像是個瘋子,但有時候聽她說話卻又瘋瘋癲癲的,好像比一個十足的瘋子還要瘋癲。所以她瘋了還是沒有瘋,誰知道?誰知道呢?”
“那麼她今天說的話像個瘋子嗎?”
“今天說的那些話,瘋子,十足的瘋子。我知道戴主管自幼就是孤兒,就算您是孤兒,可是戴主管這麼出類拔萃,而那個老太婆,嘿嘿,就算她憋足了勁,也生不出一個像您這樣無與倫比的女兒來呀。她大概一個人住久了,寂寞了,就想要一個女兒了,就想瘋了。大概她以爲只要攀上您這樣的親戚,她從此就會在基地一飛沖天、飛黃騰達了。真是做白日夢呵。”
“不過我倒覺得她今天說的不完全是瘋話。”
“什麼,戴主管,您莫不是被她說動心了?您可千萬不能動心啊。”
“你這樣阻止我和她母女相認,你就那麼不希望我能找到自己的母親嗎?”
“哎呀,戴主管,話可不能這麼說。如果您真的找到了自己的親生母親,我爲您高興還來不及呢,可您也不能對隨便跳出來的一個說是你母親的人就匆忙相認啊。”
“唉!”我嘆了口氣,“她是我的母親和不是我的母親有什麼區別呢?我從出生之時就不知道我的母親是誰,到現在已經二十多年了,就算是親生母親也成了陌路人。如果這個老婦人能把我當作親生女兒,盡一個做母親的責任,那麼就算在血緣上她不是我的生母,我認她做母親,又有何不可呢?”
“戴主管,您可千萬不能這麼想!親生母親和非親生母親差別實在太大啦,親生母親會把您真正地當作是她的女兒,而非親生母親可能只是在利用您。您可千萬不能上這個老太婆的當。”
“多謝你的提醒。我會仔細考慮這個問題的,如果這個老婦人真的是冒名頂替的,我絕不會讓她的陰謀得逞。”
“千萬不能讓她得逞!”劉鴻飛顯得特別關心。
“我有點累了,需要一個人靜一會兒,你如果有其他事,就先忙去吧。”
我的確感到內心非常疲憊,於是對劉鴻飛下了逐客令。
“那您多休息,我就在隔壁的辦公室,如果您有什麼吩咐,儘管叫我。”
我點了點頭,劉鴻飛退了出去。
我獨自一人坐在這個闊大的房間裏的辦公椅上,內心不禁波濤起伏,自我記事以來的許多事情又一樁樁一件件地在眼前浮現,那些喜怒哀樂,那些酸甜苦辣,讓我真想大哭一場。
我想到哭的時候,雖然沒有真正地哭,可是眼中卻不由自主地流下了淚水。
我好像就是在淚水中長大,在淚水中生活,在淚水中求知,在淚水中度過了過去的二十多年。
當我對現在這種一個人的生活已經適應,已經習以爲常的時候,卻突然衝出來一個人,她想進入我的生活,她想闖入我的世界,她想攪亂我似是而非的平靜,她想催生我流不幹的淚水。而這個人,她竟然宣稱是我的母親,雖然我對母親這個詞已經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了,但從我的認知來說,母親應該就是我最親近的人啊。
這個突然出現的老婦人就是我最親近的人嗎?
我應該接納這個拋棄了我二十多年的母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