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渾身都麻了,一股強烈的緊張和恐懼涌上腦門,恍惚間,我甚至有種錯覺,背後的黑暗中,正有一雙或者幾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和白鶯。
我身影都有些哆嗦,問白鶯怎麼辦?
白鶯咬了咬牙,說:“進去。”
“這麼不好吧?”我有些不情願,這客棧是孟婆婆的,她既然定下了怪規矩,遵守是對她起碼的尊重。
而且,下午這規矩還是白鶯親自告訴我的,現在倒好,她親自帶着我違反了。
白鶯說完,就走進了院子裏,我猶豫了一下,理智上覺得跟在白鶯後邊是最安全的,就跟了上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心理原因,總感覺這客棧說不出的詭異。
明明整棟客棧燈火通明,可院子裏卻連一盞昏黃的油燈都沒有,一片漆黑,和不遠處的客棧樓涇渭分明。
走在院子裏,涼嗖嗖的,恍如有一陣涼風不停地吹拂在我的後背上。
走在我前邊的白鶯走的很慢,每一步我看着都有一種沉重感,好像她是在懼怕什麼異樣。
她越是這樣,我越是害怕。
你們應該也有過相同的經歷,就是大晚上和幾個同學聚在一起講鬼故事,明明沒看到鬼,可在黑暗中,因爲身邊同學的害怕,自己也會疑神疑鬼跟着害怕起來。
我當時就是這種情況,明明什麼都沒看到,卻被白鶯的一舉一動搞得心驚肉跳的。
上了階梯,客棧大堂裏的光亮總算照到了我們身上,當時我就鬆了一口氣,有種如獲新生的感覺,害怕的心思也減弱了許多。
白鶯繼續往客棧裏走,我也跟着走了進去,喧鬧聲頓時潮涌進耳朵裏,很吵鬧,甚至還有拍桌子罵孃的聲音。
我有些好奇,從白鶯身後閃到她身邊往客棧裏一看,這一看,登時就愣住了。
整個客棧一樓,居然全都坐滿了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每一張桌子上都擺滿了各種食物和酒水,燈光照亮下,所有人都發現了我和白鶯,全都擡頭注視着我們。
我當時被這麼多人看着,愣是有種脊背發涼的感覺,渾身毛毛的,咕咚吞了一口口水,低聲問白鶯:“孟婆婆這客棧還真有特色哈?”
白鶯蹙着眉滿臉凝重地低聲說:“別多嘴,其他幾個規矩記住了,不要違反,徑直上樓。”
我有些納悶,就跟着白鶯往客棧大堂裏走。
我發現白鶯走的比剛纔更慢了,站在她身邊,我甚至能看到她的目光不停地往四周掃動着,像是忌憚着什麼。
客棧大堂裏,隨着我和白鶯走進來,登時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全都注視着我倆,這種感覺很不舒服,就跟我和白鶯是動物園裏的猴子被一羣人圍觀了一樣。
就在這時,大堂後邊,孟婆婆舉着一盞油燈快步走了出來,和下午見她時的樣子截然不同。
一到大堂,孟婆婆就對着我和白鶯一聲厲喝:“滾出去!”
我被孟婆婆的厲喝嚇了一大跳,她的聲音很響亮,甚至有種震耳欲聾的感覺。不管是步態還是聲音和下午都截然不同,宛如換了一個人似的。
我一陣納悶,可白鶯依舊沒有停下,一步步緩慢地往樓梯方向走,我想要拉住她,畢竟孟婆婆已經發火了,顯然對我兩違反她店裏的規矩很生氣。
可讓我沒想到的是,白鶯居然反手一把拽住了我,也不說話,拖着我就往樓梯方向走。
“滾出去!”
這時,孟婆婆忽然舉起手裏的油燈,再次怒喝,蒼老的面目都猙獰起來。
我當時別提多緊張了,孟婆婆是真的發怒了,就她這反應,後邊的事情肯定是別想好了。
可白鶯,依舊沒有停下,一步步雖然很緩慢,但卻有一種堅定的感覺,我能感覺到,她拽着我的手的力量很大,宛如鐵鉗一般。
客棧裏,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在我和白鶯身上,讓我感覺如芒在背,就在這時,站在過道中的孟婆婆左手擡起掐出一個古怪的手印,中指食指併攏成劍指貼在她手裏油燈的燈盞柱上,再次怒喝:“給老身,滾出去!”
砰嚨!
話音剛落,身後突然颳起一陣勁風,同時一聲大響。
我當時緊張到了極點,一聽這聲音頓時嚇得一哆嗦,完全下意識地回頭看去,卻發現客棧門已經關上,而在門口的地上,還有一個核桃大小的……銅鈴鐺。
燈光下,那鈴鐺靜靜地躺在地上,被光照着泛着通黃色的光澤,恍如一柄利劍,狠狠地戳進了我的眼睛裏。
我當時腦殼裏轟隆一聲炸響,雙腿都有些發軟了,這鈴鐺,肯定就是趕屍匠的搖屍鈴。緊跟着我就反應過來,剛纔孟婆婆的
怒喝或許根本不是衝着我和白鶯的,而是跟在我倆身後的……趕屍匠。
一想到這,我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或許不是孟婆婆突然現身怒喝的話,趕屍匠就已經跟着我和白鶯進了客棧了。
想到這,我扭頭看向孟婆婆,這時,她的臉色已經緩和下來,舉起的油燈也放了下去,重新回到下午我見她時的模樣。
我當時一陣驚訝,這孟婆婆能三聲喝退趕屍匠,肯定不簡單了。
可就在這時,一聲驚叫忽然在我耳邊炸響。
我猛地一激靈,白鶯。
扭頭一看,白鶯卻被旁邊一桌的一個男人拽住了手腕。
這男人留着個光頭,穿着黑背心大褲衩,腳上一雙黑色的拖鞋,脖子上還掛着一根大金鍊子,一看就是混社會的那種。
他拽着白鶯一個勁的往自己懷裏拉扯,滿臉橫肉都笑的顫抖了起來:“姑娘,長得這麼漂亮,賠哥喝幾杯,少不了你的好處。”
我頓時一陣噁心,大庭廣衆耍流氓啊,當時我就想上去幫白鶯,可剛走了一步,白鶯忽然對我沉聲喝道:“站在原地,別過來。”
我愣怔了一下,有些莫名其妙,緊跟着,白鶯又扭頭對光頭男沉聲說:“放不放?”
“不放,不放,喝幾杯就放。”光頭男端起一杯酒遞到了白鶯面前。
就在這時,白鶯拿起手裏的三根冰糖葫蘆嘭的抽在了光頭男的臉上,疼的光頭男張嘴一聲慘叫,緊跟着白鶯直接把冰糖葫蘆塞進了光頭男的嘴裏,又是一腳踹在光頭男的肚子上。
光頭男喫痛,鬆開了白鶯,白鶯踉蹌着後退了兩步,指着光頭男大罵:“敢動本姑娘?信不信本姑娘分分鐘滅了你?”
我當時看的一陣咋舌,敢情白鶯不止對我狠啊,對別人更狠,比較下來,我都覺得那晚上在封門鬼村的時候,白鶯僅僅是對我喝止簡直是不殺之恩了。
砰!
光頭男緩過勁,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對白鶯怒喝道:“小娘皮,你找死……”說罷,掄起蒲扇大的巴掌就朝白鶯抽了過去。
可就在這時,我身邊忽然吹起一陣勁風,一個黑影閃到了白鶯面前,一把抓住了光頭男的手腕,緊跟着沙啞的聲音響起:“這女子,是我孟婆婆的孫女,誰敢動?”
我仔細一看,躥到身邊攔住光頭男的,竟然是孟婆婆。
當時我整個人都懵了,孟婆婆這速度也太快了,快到我剛纔都沒看清是她衝了過去。
轟……
隨着孟婆婆一聲怒喝,死靜的大堂裏登時喧鬧起來。
所有人全都低頭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時不時地還會擡頭看向我和白鶯,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心理原因,總感覺他們看我和白鶯的眼神和剛纔不一樣了。
光頭男顯然很怕孟婆婆,狠狠地瞪了我和白鶯一樣,冷哼一聲,甩開了孟婆婆的手,轉身就往客棧外邊走去。
緊跟着,讓我想不到的事發生了,孟婆婆轉身掃了一眼大堂裏的所有人,沉聲說:“他們是我孟婆婆的孫子孫女,誰不滿意的,都給老身滾。”
我被孟婆婆的話嚇了一大跳,自打我記事以來,進館子向來都是老闆恭維着客人的,這孟婆婆脾氣也真是夠大的,居然直接怒喝所有的客人。
可更讓我想不到的是,隨着孟婆婆這一聲怒喝,大堂裏的客人全都嬉笑了起來,有人安慰孟婆婆別生氣,有人罵光頭男不長眼活該滾出去。
我聽得一陣納悶,這羣客人都怎麼了?皮子賤喜歡被人怒喝?
“上樓!鎖門!”耳邊響起孟婆婆的聲音,我回過神,卻發現她已經站在我面前,滿臉凝重地盯着我。
“走吧。”白鶯轉身抓着我的手就往樓上走,步子也快了許多,可我從斜角還是看到她的臉色陰沉似水。
上了樓,樓下大堂裏又喧鬧起來,估計是那些客人又玩開了。
白鶯也不說話,帶着我走到最後兩間房,讓我把我房間門打開,然後把我推進了屋裏,又叮囑我記住那四個規矩,千萬不要違反了,然後就把我的房間門關上了。
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白鶯說話和動作都好像很着急的樣子,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站在了房間裏,身後的房門已經關上了。
咚咚……
就在這時,我的房間門被敲響,我猛地回過神,白鶯應該還有什麼話沒說完。
想着,我就把房間門給打開了,可剛把門拉開了一條縫,我腦殼裏轟隆一聲炸響,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之前白鶯叮囑過我,客棧裏怪規矩之一就是晚上九點過後不管誰敲門,都不能開門。
我低頭看着打開的門縫,門已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