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教的聖物傳統由來已久。歷史上有無數的人癡迷於聖物,傾盡海量的人力物力去尋求它們,希求通過它們來爲自己的權威,爲自己的理念背書,更希望從中獲得種種神力,如長生不死,如起死回生。
而到了現代,因爲娛樂媒體鋪天蓋地的宣傳,尤其是託了好萊塢這天下第一的宣傳工具的福,即使是許多對基督教一無所知的人也在不知不覺中對基督教的聖物傳統有所瞭解。
比如說斯皮爾伯格導演的《奪寶奇兵》,哈里·森福特飾演的印第安納·瓊斯博士揮着鞭子行走於世界各地,與納粹鬥智鬥勇,爲美國政府尋找傳說中的約櫃。
傳說中約櫃是在上帝的指導下用黃金和皂莢木製造的櫃子,裏面安放着兩塊十誡石板,那是是上帝與以色列人所立的契約,是上帝留下的唯一親筆。任何觸碰約櫃的人都會立刻死於非命。
又比如丹·布朗的《達芬奇密碼》,羅伯特·蘭登教授用他那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重新演繹了聖盃。將它從一個真實存在的杯子解讀成了耶穌與抹大拉的血脈後裔。
傳統傳說中的聖盃則是指耶穌在最後的晚餐中所使用的杯子,據說以此杯飲水可得長生不死。
其他比較著名的還有據說曾經包裹耶穌基督遺體的裹屍布,世界各地大約有40多條。
耶穌殉難十字架的殘片,真的假的,全世界的這些碎片加起來恐怕能夠蓋一棟房子。
而我所追尋的這件聖物,它的神聖性並非來自神與聖人,也並非來自傳說故事,它或許是唯一一件神聖性來自於自身的聖物,它正是基督教的立教之本,它就是“《聖經》正典”。
要理解《聖經》之於基督教的重要性,以及“正典”的意義,須得從基督教的前身猶太教說起。
猶太教與當時羅馬帝國中諸多其他宗教有兩點重要的不同:
一者,當時羅馬帝國中其他的宗教都是多神教,他們信仰崇拜各式各樣的神明,併爲他們建立各種聖殿。而猶太教則是一神信仰,他們只服從於唯一的上帝。
二者,當時的多神信仰並不主張從書籍中學習教義和準則,它們幾乎完全是以儀式和獻祭的行爲來崇拜神祗。而猶太教則強調祖先的傳統、習俗與律法,並認爲這些都記載在神聖的書籍上。其中最重要的,被視爲正典的即是現在的《希伯來聖經》,也就是基督教《聖經》中的前半部分《舊約》。
基督教脫胎於猶太教,也繼承了這一古老的傳統,從一開始基督教就是經書的宗教,他們將神聖的典籍視爲神聖權威的來源。
而我之所以說正典的神聖性來自於它自身,是因爲它並非上帝所授,完美無瑕,一字不可更易的神聖文本。
倘若你如我一般通曉希臘文、拉丁文、敘利亞文以及科普特文,那就很容易能從諸多的《聖經》抄本之中尋找到無數的差異,單就《新約》經文而已,不同抄本之間的差異甚至可以多達上萬處。
所以《聖經》其實是一個不斷演化
、吸收的文本,這一過程在耶穌殉難之後持續了數百年之久才逐漸趨於穩定,但事實上直到今天,這個過程仍在繼續。
通過考察《聖經》抄本的變化,整理其中的沿革脈絡,來研究歷史,這是一個非常有趣的視角。
說回“正典”,作爲世界上發行量最大的書籍,從語言的角度來說,你可以稱呼你手頭拿着的那一本《聖經》爲正典,也可以說是它統指所有《聖經》的一個概念。
而我所說的“正典”是指所有信徒心中信仰的那個介於虛實之間的概念,它既是虛幻的概念,也是所有信徒信仰的凝聚點,會聚了真實存在的無窮神力。
這份力量聚散無常,可能寄宿在任何一本《聖經》中。而實體化的“正典”上一次可以確信的出現正是在君士坦丁堡。
自從君士坦丁大帝於公元330年建都君士坦丁堡之後,在王權的支持下,這個城市的主教逐漸擁有了僅次於教皇的至高權威。其後更是被稱爲“君士坦丁堡大主教,新羅馬,及普世牧首”。
神權與神權的爭奪,神權與王權的交鋒,其中的關係十分值得思量。
我在那份道教文獻中令人難以置信地解讀出了關於“正典”的蛛絲馬跡。那是在公元八世紀初,文獻中以極其巧妙的手法隱藏了君士坦丁堡、景教、魔鬼、正典等等關鍵詞。
對了,順便向你提一提景教,請不要嫌棄我的囉裏囉嗦。景教的始創人聶斯脫裏就曾經出任過君士坦丁堡牧首。雖然他很快因爲主張耶穌的人神分離,以及剝奪聖母瑪利亞的神性等等主張被打爲異端,最後流落埃及客死他鄉。
但是需要注意的是,景教正是最早進入中國的基督教派,在唐太宗在位的貞觀九年,景教便已入華。一直到因爲武宗滅佛被殃及爲止,其間的發展頗有幾分成果。
如果那些道教文獻所言非虛的話,結合我過去的研究,我有理由相信,實體化的“正典”曾經通過某種隱祕的渠道在當時是唐玄宗年間的中國出現過。循着這條思路,我有可能成爲世界上最接近“正典”的人。
那些文獻中大部分的內容我都已經解讀。唯有“魔鬼”,我難以理解它的確切含義,這會是一個暗號,還是某種代稱?或者,真的存在字面意義上的魔鬼嗎?我確信這將是揭示“正典”蹤跡的關鍵所在。我正是爲了探尋這個祕密而來到了伊斯坦布爾。
多虧了那些人的關係,我即將獲准進入只存在於傳說中的默罕默德二世的圖書館。我相信我可以比較其中的文獻找到我想要的蛛絲馬跡。當然要從那浩如煙海的藏書中找到我想要的東西,這會是一個長期,而且是極其辛苦的工作。我雖然已經有了幾分頭緒,但也可能終我一生一無所獲。
不過,我的孩子,你或許很難理解,我追尋“正典”並非爲了信仰,也不是爲了尋求那偉岸的神力,對我來說,只是這個工作本身就已經足夠讓我熱血沸騰。
孩子,請不要怪我,實在是因爲比起性、食慾等等,求知慾纔是人類難於抗拒的終極慾望。我是它的奴隸,我已無法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