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喬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在夢裏,她回到了和首長大人結婚的那一晚,她以爲,她嫁的是青梅竹馬的翊帆,
可是,進入婚房的卻是首長大人,她震驚地喚他:“大哥?!”
他卻冷着臉告訴她:他是她的丈夫!
在夢裏,她還看見,臥病在牀的沈老爺子在病房裏緊緊地握着她的手,對她說:他已經時日無多了,臨死之前唯一的遺願便是,能夠親眼看見首長大人結婚生子。
在夢裏,她和首長大人還簽訂了一份結婚協議,約定婚後各不干涉,一年後即離婚。
在夢裏,她也聽過林若初的名字,他們說:她是首長大人至死不渝的摯愛初戀。即便犧牲了五年,首長大人卻依舊對她一往情深,念念不忘。
在夢裏,她還夢見剛剛跟她新婚的首長大人轉身就奔赴駐地,一去至少就是一兩個月以上,鮮少音信。
在夢裏,首長大人是在機場把婚戒蒼促套進她的無名指間的,他說,“這是爺爺的意思,老人家思想守舊,認爲結婚就該有結婚的樣子。”
……
對了,結婚是老爺子的意思,給她婚戒也是老爺子的意思。
首長大人根本不願意結這個婚,也從來沒有愛過她!
所以,現在林若初一回來,他一經確認她就是昔日的戀人,便迫不及待地選擇回到林若初的身邊了,是這樣嗎?
回憶太傷心,腦仁也痛得像是要炸裂開來似的,她再也不敢繼續夢下去,睜開一雙氤氳迷離的眸子,眼眶裏登即又滾落出兩顆豆大的淚珠!
匆忙擡手擦去,還來不及打量自己置身於什麼地方,就聽見門外傳來首長大人和許子建的說話聲——
首長大人似乎是接到了林若初的電話,急於離開。
許子建在苦苦勸說,“少首長,您還是等少夫人醒過來再走吧?”
“醫生說,少夫人的腦電波有異常,記憶中樞神經被壓迫的血管活動也有轉移擴大的跡象,如果處理不當,少夫人可能就不能及時醒過來了!”
“……”
首長大人的口吻卻是急促而冰冷,“手術處理是醫生的事情,我留下來也解決不了問題。”
許子建:“可是,跟林少尉見面,也不急在一時——”
首長大人:“你讓開!若初已經等了我半個多小時,肯定等急了!”
“……”
病房裏,蘇喬痛苦地重又閉上了雙眼,再也沒有勇氣聽下去!
她不知道她的記憶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又或者是她真的太怕痛,對於過去的記憶,她的腦海裏只截止到,他把那隻原本屬於林若初的結婚戒指套進她指間的那一幕,再往後,她就再也記不起來了!
她只記得,一年前,她和翊帆哥是一對兩小無猜的青澀初戀,她單純地喜歡着翊帆哥,也一直以爲自己嫁的是他。
可是,最後和她結婚的卻是首長大哥,約定要娶她的翊帆哥自從那天跟她通電話時,丟下一句,“等我回來。”就再也不見蹤影。
再然後,首長大人帶她去見了重病住院的沈老爺
子,得知老爺子僅有一年壽命之後,她便和首長大人開始了一段有名無實、各自爲政的協議婚姻。
彼時的她和他,是陌生而疏離的,是同住一個屋檐下卻相敬如冰的冷漠關係,他不愛她,她也不愛他。
她不懂,爲什麼一年之後,當她假冒“夏妍”之名潛入西北軍區駐地時,他卻儼然一付“愛妻情深”的模樣出現在她眼前?
她至今還清楚地記得,別後重逢再遇的第一天,他強行將她抵進牆角深深索吻的狂野熱情,
還有,他在她耳邊烙下的充斥着濃濃佔有慾的霸道宣示:“我不管你是叫蘇喬,還是叫夏妍,都只能是我的妻子!”
……
可是,夢裏面的首長大哥是不愛她的,他對她來說,也僅僅只是隨翊帆哥一起叫的一聲“大哥”而已!
爲什麼再遇卻要這樣肆意地來撩撥她的心?
甚至,在如願擄獲了她的愛戀之後,又狠心地將她遺棄?!
淚溼臉頰,一遍又一遍。
她不知道,她愛上一個在記憶裏從不愛她的男人,會是什麼樣的結局?
她也不知道,她的記憶到底是哪裏出了錯,爲什麼記憶裏冷若冰霜的“大哥”,會變成重逢再遇時那個熱情如火、寵她如命的首長大人,如今又變成無情棄她而去的別的女人的摯愛?
腦子裏紛亂如麻,欲理還亂,毫無頭緒。
蘇喬想,老天爺一定是跟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否則,怎麼會讓她愛上一個從來不屬於她的男人?
聽着外間走廊裏,男人毅然離去的鏗鏘有力的腳步聲,
她的心,漸漸荒蕪冰冷一片:曾經,她無心脫口而出的一句“大哥”,終究要變成毫無關係的“大哥”了嗎?
……
病房外。
沈翊驍一直走到長廊盡頭,才停住腳步,取了手機給許子建打電話,“剛纔我們說的話,她應該都已經聽到了,你進去看看她,不要讓她哭太久,對眼睛不好。”
“另外,讓醫生馬上過去給她作檢查,如果需要動手術,第一時間通知我,我就在候診大廳,一直到檢查結果出來,我都會在。”
“如果檢查結果良好,她要出院,你就給她辦手續;如果她要回家——”
他說到這裏,微微哽咽了一下:回家?!她大概是再也不想要回那個家了吧?
黯然失神片刻,他又低喑道,“我把車子留給你用,她要回蘇家也好,要搬到學校去住也好,你都聽她的,記住,行李你要幫她打點好,不要累着她。”
許子建顯然聽出了他的異樣,壓低聲音提醒道,“少首長,這不一樣。無論我怎麼照顧周到,都不會是少夫人想要的,她想要的只是你——”
電波另一端的首長大人卻生硬地截斷了他的話,“小許,替我照顧好她!”
信號,隨之切斷。
許子建聽着話筒裏傳來一陣“嘟嘟嘟……”的忙音,只能無可奈何地苦笑,轉身,走進病房——
卻赫然驚見,病牀上已空無一人!
少夫人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