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域照樣靠在昨天那棵聖誕樹旁邊，手裏夾着一支菸，看着這陌生國度開始飄起雪花。
他沒有走遠，還是在林奈家附近。
甚至，連個酒店都懶得去訂，就在這兒守着。
萬一自己一轉眼，那個女人又帶着孩子消失得無影無蹤呢？
他算是怕了……
男人在這兒從白天守到晚上，林奈叫了工人將家裏的門窗全部加固。就是爲了防着，某人夜裏再有偷偷爬進她房間的情況。
林奈和嶽子恆，也一整天都沒有出門。
顧域出之後，兩個人沉默無聲地坐着，林奈還在想那個男人剛纔說的話。
他要跟自己競爭小七的撫養權？
小七是林奈在跟他離婚之後出生的，顧域這三年來什麼都沒付出，就想把孩子從她手裏搶走，也未免太自大了吧？
可他偏偏是顧域，他確實……有這個能力。
林奈將自己內心的不安先壓下來，她擡眸見嶽子恆也陷入沉默之中，便出聲安慰他：“不要相信顧域的話，他最懂得怎麼挑別人的軟肋打擊了。”
聞言，嶽子恆看向林奈，嘴角勉強牽扯出一抹微笑：“是嗎？”
可也要先有痛腳，讓他抓住了打擊纔行。
顧域剛纔對嶽子恆說的話雖然傷人，卻沒有說錯。
林奈突然伸手過去，握住了嶽子恆的手道，“我跟你已經做了三年的夫妻，千萬不要因爲任何人無端的揣測，破壞我們之間的關係。”
“可是奈奈，我並不能跟你做一輩子的夫妻。”
嶽子恆的身體狀況，他自己最清楚。
包括之前顧域說他自私，其實這一點他自己也清楚。
的確，是他離不開林奈跟小七，不是她們離不開他。
林奈很堅強很聰明，如果三年前她遇到的不是嶽子恆，換做任何人都會收留她跟小七的。
因爲，她值得讓世界上最優秀的男人放在手心寵愛。
可自己能夠給她的，實在太微不足道了。
“怎麼會呢？”林奈彷彿能聽到嶽子恆說的話，“三年來，你對待小七跟自己的親生女兒沒有差別，已經把你能給的一切都給了我們。我清楚顧域，他是個很厲害的商人，也是個談判高手。可他剛纔跟你說的那些話，不過是在偷換概念，站在對他自己比較有利的角度罷了。我舉個例子，顧域現在在國內的地位也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果拿他所擁有的一切跟你換我，你會換嗎？”
“當然不會。”嶽子恆幾乎是沒有猶豫就說出口。
他確實很佩服顧總的權勢魄力，比較起來足以讓所有的男性自卑，但嶽子恆自己本身對這些並不存在多大追求。
他也不知道這算優點還是缺點，總是就是不太奢求身外之物。
況且，他覺得自己有林奈跟小七，已經是擁有了這世上最好的，做人不能太貪心。
“這就是你跟他有區別的地方。三年前，顧域可以因爲當時的局勢與利益放棄我。三年後，他想要挽回，不過是因爲已經得到了對他而言第一重要的一切，纔將目光放在第二需求上。如果有人資產千百億，他肯在我身上花上千萬一定是因爲喜歡我。如果有人給我一千塊，已經傾盡了他全身所有，那他一定很愛我。比較起來，我覺得你比他更值得託付。”
林奈的這番安慰，對嶽子恆起到了作用。
說實話，嶽子恆一直覺得自己跟顧域比較起來挺沒用的。
在三年前，或者更早的時候他就這麼想。
那時他還在街頭流浪，看見林奈跟顧域在一起都不敢靠近。甚至無地自容，恨不得把頭垂進胸口找條地縫鑽進去。
他們郎才女貌，才應該是天造地設地一對。
他沒想過自己這種人也能有天降洪福的運氣，林奈如今居然成爲了他的妻子。
自己是個有隱疾的人，可她卻從來沒有嫌棄過。
嶽子恆一直在想，自己能夠爲她和小七做點什麼呢？
有生之年好好照顧她們，必要時候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
顧域一直在他們門外站着不肯走，突然感覺到有一道視線悄悄從窗戶口看向自己。
顧域第一反應以爲是林奈，然而他擡眼望過去，卻發現是小七支棱出來的小小腦袋。
小七的眼睛又圓又亮，躲在窗戶裏眨巴眨巴地望着他。
不過只一眼，小傢伙就被林奈抱回去，拉上了窗簾。
過了一會兒，大概林奈沒留神，被小小棉服包裹嚴實，彷彿‘俄羅斯套娃’的小七又偷偷打開門溜了出來。
小傢伙頭上戴着兔子耳朵的毛線帽子，就真的像是一隻粉粉嫩嫩的兔子，悄咪咪朝着顧域張望和靠近。
顧域假裝沒看見她，只是不動聲色地將菸頭掐滅了。
等到‘小兔’踮着腳，已經溜到他背後來，男人才回過頭。
小七一對上他的目光，像是受驚一樣蹲下，以爲捂住眼睛他就看不見自己。
顧域也不出聲，就這麼溫柔地看着她。
小傢伙過了一會兒，偷偷敞開一根手指，兩根手指……從縫隙裏看他。
最後慢慢大着膽子，把小胖手放下來，露出被自己捂得紅撲撲的小圓臉蛋。
顧域朝她招招手，示意孩子到自己面前來。
但是小七卻搖頭，目光仍然警惕。
顧域便跟着她一起蹲下，爭取跟孩子視線持平。
“你還記得我嗎？”顧域柔聲問她。
小七繞着自己的小胖手，回答：“蜀黍。”
“壞蜀黍……”小傢伙又說。
加個‘壞’字，是因爲親眼看到他欺負麻麻了。
“昨天我嚇到你了，我跟你道歉，你能原諒我嗎？”顧域主動問道。
聞言，小七點點頭。
隨即又擡眸望着他：“跟麻麻……”
“好，我要是再見到她，肯定跟她道歉。”
小孩子思想裏，並不知道大人有什麼恩怨。
她之前看到顧域欺負自己麻麻被嚇壞了，但是既然顧域跟她道歉，她也不會記仇。
因爲粑粑麻麻說過，做錯事只要勇於承認，就還可以做好孩子啊。
加上只要顧域願意，他身上就能散發出那種溫潤近人的氣質，能很快跟孩子打成一片。
不過，小七隻是個還不到三歲的孩子。
顧域明顯感覺，她現在跟自己相處有些生疏了。
要是再過一段時間，能不能記得他都是個問題。
畢竟，顧域對她來說只是‘蜀黍’，是個交集可有可無的陌生人。
在小傢伙的認知裏，她的父親不是他！
“不行，必須讓孩子回到自己身邊來。”顧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