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知道生前犯了重罪的這些鬼魂,將帶着在前世作惡的記憶飽受良心的譴責和地獄酷刑的折磨,縱使自己千般醒悟,萬般懺悔,也難逃酷刑下灰滅的厄運。
鬼差的謾罵和鞭棍使三人的魂魄暫時擱下對地獄的恐懼,一步步艱難的往望鄉臺上攀爬。此時,它們已經沒有了往家看一眼的勇氣,心中雖然確認自己的父母親人會撫鷹大慟,哭斷肝腸,可是,自己的死因的卻使自己無顏面對悲情中的親人。
其他人的魂魄當聽到已經來到了這“思鄉嶺”“望鄉臺”時,大多數無需鬼差的鞭打,竟然拼盡全力,爭先恐後,都想着早一眼看到自己生時的家鄉和親人。
三人已經感到腳下似有千斤墜住,再也攀爬不動,索性癱倒在這石級路上,任由其它的魂魄呵斥和踐踏。
鬼差看到這種情形,知道鞭打已經不起作用,便背起拘魂索,像拖死狗般將三魂魄往上拖去。
望鄉臺又稱思鄉嶺,顧名思義,它的所建是爲了讓來陰曹地府的魂魄最後一次回望一下自己的家鄉和親人,至於這些回眸者心中作何感想就不盡相同了。
陰司設此的目的就是爲了使這些魂魄,在它們早有了思想準備的情形下,通過這悲涼的一望,喚醒它們對“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的各種理解。以致於它們到了地府求證自己理解對否。
說起這望鄉臺,也不知道爲何構建成如此異狀,它上寬下窄,面如弓弦,弦弦平列,弦與弦之間相距六尺左右,每弦薄如劍刃,形如鋸齒,弦距之間是萬仞澗壑。魂魄站在弦上俯身依稀可辯澗壑之中的刀光劍影,蛇蟲虎豹。
置身於此景此情的魂魄,只有那些坦然生死之人的魂魄才能坦然處之,回首瞭望家鄉。心有別念者縱然思親深切,也沒有膽量住步回望,有的只是膽戰心驚,小心翼翼的爬過這第一道鬼門關。
三人魂魄被鬼差強行拖至在弓弦上,一個鬼差說道:“看也得過,不看也得過,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你倒是看啊”
這個鬼差說着,猛然托起夏初的下頜,又連着說了幾句:“你到是看啊看看世人是如何冷眼你這位新舉人老爺的。”
另一個鬼差也湊起了熱鬧,它一把薅住胡生的髮髻往上猛提,口中也是學着前鬼口氣,挖苦着這位新舉人。
兩鬼口中左一個“新舉人”,右一個“新舉人”不停的說着。也就是“新舉人”這三個字再次喚醒着三人的羞恥之心。它們緊閉着雙目,無論如何也沒有勇氣回眸人間。
此時,夏初再也受不了鬼差的羞辱和自己內心痛楚,掙開了鬼差的束縛,猛然縱身躍入澗壑之中。
就在夏初縱身一躍的瞬間,邵章與胡生不約而同大聲喊着:“夏初兄夏初兄”
邵章與胡生邊喊叫,邊猛地坐起身來。兩人驚恐萬狀,大瞪着眼睛對視了片刻,同時把目光投向了還在酣睡的夏初身上。
夏初被二人喊醒,臉上仍然留有在夢中時的表情。
三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當確定之前事情是發生在夢中之時,不約而同的相互對跪了下來。三人心照不宣,誰也沒有說破夢中情形,互相之間默默致歉。
最後三人走出廂房,夏初和胡生兩人與邵章客氣辭行,邵章不再強留,便禮數有加的送走了兩人。
我看着胡生和夏初遠去的背影,心中甚是心慰,欣慰之餘想起了馬車。
此時已經是第二天的辰時,算來我已經在此耽誤了一天一夜,心想:“曾祖找不到我,還不知道會着急到什麼程度。”想到這裏我便有了不辭而別的念頭。
可當我快走出邵家天井時,王媽突然跑了過來,邊跑邊說:“小哥,紅燒雞塊馬上就得,你要吃了飯再走。”
王媽不提紅燒雞塊還罷,這一提紅燒一塊,我立刻想到了她的那個“瞌睡蟲”,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可是,也不知道王媽那三寸金蓮是如何追上我的,我跑了沒有幾步便被她一個前撲按在了身下。
我特別害怕她上次留客的方法,心知不好。不由得大聲叫喊:“老爺爺救命老爺爺救我”
“鴻兒,醒醒,醒醒。”曾祖的聲在我耳旁響起的同時,我猛然推去壓在身上的王媽,倏地一下站起身來。
就在我站起身來的同時,曾祖伸手扶住了我,慈祥的看着我,溫和的說道:“鴻兒,不怕摔着,發癔症了吧”
我依偎在曾祖懷裏,神思仍然像在夢中那般疲憊。
我沒有回答曾祖的話,而是懶洋洋的往曾祖懷裏使勁靠了靠,又把眼睛合上。
我這一覺睡得特別香,當醒來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仍然依偎在曾祖的懷裏。此時天色已晚,車廂內朦朧起來。我用手輕輕捋着曾祖的鬍鬚,問道:“老爺爺,我們幾時能到趙伯家”
未等曾祖說話,駕車的趙玉璞答道:“小少爺,明兒過晌就到了。真是辛苦啦。”
趙玉璞話不多,我也懶的開口,於是馬車上一片寂靜,只有清脆的馬蹄聲和馬車軲轆碾壓在路面上發出的“咕、嚕、嚕、嚕”聲不絕於耳。
我不知道曾祖此時想些什麼,我卻想起了夢中王媽做的紅燒雞塊,頓時嚥了口唾沫,肚子裏也給出了迴應。不禁問道:“趙伯,咱今晚宿在哪裏”
“前邊是高嶺鎮,咱就到哪裏住店,還有大半個時辰的路程。小少爺如果餓了,車廂包裹裏有點心,您先墊吧墊吧,說話得空咱就到了。”
“啊哦”,我答應一聲,便解起了包裹。
“籲、籲”馬車突然被趙伯籲停。由於馬車停住的太急,我差點被點心給噎住,咳了好大一陣。當我的咳聲小了點後,才聽到趙伯自語的聲音:“奇怪去時好好的路道,怎麼來時就不通了呢”
他跳下駕坐,站在馬頭前眺望片刻,轉身對曾祖說道:“老人家,出了古怪,幾天沒走的路,說斷就斷了。這都能看到對面高嶺鎮的燈光了,好端端的官路咋就會變成了溝壑呢”
“趙伯,興許前邊的燈光不是高嶺鎮的,咱們走岔道了不是”
趙玉璞說道:“小少爺,錯不了,高嶺鎮距俺家來回不過一天的路,所以俺走的很勤、很熟。你看,鎮南佛塔上的燈光和往常一樣明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