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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耳鐺(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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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世,鐘意已經好些年沒見過李政了。

    他是皇帝第二個嫡子,齒序行四,諸皇子中最爲父親鍾愛,降生之初,皇帝便將自己爲王時的封號賜予他,又給他取名“政” 。

    秦王掃六合,虎視何雄哉,唯願他也能如始皇帝一般,建不世功業,名傳萬古。

    皇太子睿早立,按舊制,其餘皇子便該離開長安,往封地之官,別的皇子都沒例外,唯有李政被皇帝偏愛,許其留於長安。

    這顯然不合禮數,朝臣多次上諫,卻都被皇帝否決,時間久了,也就沒人再提。

    李政自幼聰敏,性情果決,最爲肖似皇帝,這使得皇帝愈發喜愛這個兒子的同時,也愈發放縱了他,滿宮上下,竟沒人能降住他,時日一久,便生了禍事。

    他跟涇陽候世子起了爭執,失手把人給殺了。

    那是侯府世子,而非僕婢之流,事情鬧得太大,皇帝也迴護不得,令人厚葬世子,又加恩涇陽候府,至於所謂的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誰敢真叫皇帝的寶貝兒子償命

    但不管怎麼說,李政在長安是待不下去了,朝臣與皇后接連上奏,皇帝終於鬆口,叫李政去了封地,一年到頭只能回京兩次,纔算將這茬給掀過去了。

    越國公府跟皇家有親,但遠沒有看起來親近,太上皇膝下有二十二位皇子、十九位公主,皇帝膝下也有十四位皇子、二十一位公主,皇子娶妃,公主下嫁,外戚姻親加起來,太極殿都裝不下,這樣的情況下,更別指望鐘意能在李政歸京的時候,跟他見上一面了。

    現下遇見,認不出纔是正常的。

    所以鐘意也只是斂了下眉,道:“尊駕又是哪位”

    李政靜靜看着她,不知在想什麼,片刻之後,忽然笑了。

    他道:“我是李政。”

    “原是秦王殿下,”鐘意適時露出一點訝異:“半夜三更,殿下不回武德殿歇息,怎麼到這裏來了帶路的侍從該打。”

    “原是想來探望益陽姑姑的,”李政道:“不想走錯地方,驚擾了居士。”

    他在撒謊。

    誰家侄子會在返家當晚,喝過酒後,跑到城外的道觀裏探望姑姑

    太后召益陽長公主入宮,還留了晚膳,他若有心,早就該知道的。

    更別說這所謂的探望,既沒有驚動觀內護衛,也沒有到正確的地方去。

    可這些話,終究不能擺到檯面上。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真鬧大了,對鐘意也沒什麼好處。

    “果真不巧,”最後,她輕輕道:“夜深了,長公主怕是已經歇下,觀內多是女眷,請殿下改日再來相探。”說完,她一擡手,做了送客姿勢。

    李政卻沒有走的意思。

    直起身,他踱步到鐘意面前去,高大身軀將月光遮的嚴嚴實實,道:“今日冒昧,怕是驚到居士了。”

    鐘意見他靠近,心便跟浸入陰暗似的,微微沉了,正在想應該如何開口,卻見李政自己懷裏取出一方白帕,作勢遞給她。

    “小小禮物,便算是賠罪,”他道:“居士不要推辭。”

    鐘意伸手接過,將那方帕子展開,便見裏邊裹了雙白玉耳鐺,夜色之中,更見光芒溫潤,瑩瑩生輝。

    她怔住了。

    因爲前一世,李政也曾將這對耳鐺送給她。

    那時她剛嫁入王府,說不怨他恨他,自是假的,李政送了這雙耳鐺給她,她順手扔到窗外去了,他也不動氣,親自撿回來,又遞給她。

    鐘意還要再扔,卻被他捏住了手腕,見她生氣,就放開手,從書案取了玉鎮紙給她。

    鐘意心火上涌,當着他的面,用那方玉鎮紙把耳鐺敲碎,叫人收拾了了事,而李政也沒說什麼。

    “我已經出家,此類裝飾無用,”鐘意心底像是窗外的夜一樣,涌起萬千蕭瑟,她將那雙白玉耳鐺重新包好,遞給李政:“殿下的歉意我心領了,東西原物奉還。”

    “我送出去的東西,絕不會再收回來,居士不喜歡,扔了便是,”李政看也不看,轉身走了:“夜深了,告辭。”

    鐘意目送他離去,不知怎麼,就嘆了口氣。

    經了昨夜那事,鐘意心頭不免有個疙瘩,第二日照常給院中花草澆水時,假做不經意的問:“我看那從竹子生得好,鬱郁亭亭,是先前主人種的嗎”

    “哪有什麼先前主人”那侍婢笑道:“居士未至之前,觀內只長公主一個主人。”

    鐘意心頭一動:“可我來時,見屋內裝飾頗爲不凡,似乎有人住過的樣子”

    “這奴婢便不知了,”那侍婢想了想,道:“居士若有疑問,不妨去問長公主殿下。”

    “我隨口一問罷了,”鐘意笑道:“我看你有年紀了,想也跟隨長公主多年”

    “是,”那侍婢答道:“有二十多年了。”

    二十多年了啊

    那麼,李政深夜到此,對着一座空了二十年的院落,又是爲了什麼

    此地的前一位主人,無疑也是位女郎,且還是位十分出衆的女郎,大約二十年前,她離開了這裏,前後腳的關係,益陽長公主到這裏出家,做了觀主。

    鐘意剛搬過來時,便問過益陽長公

    主,這院落的原主人是誰,那時她含糊其辭,鐘意不過隨口一問,並不在意,現下回想,即便她問的認真,恐怕益陽長公主也不會說的。

    突如其來的,鐘意心裏冒出一個有些荒誕的念頭。

    跟益陽長公主同輩的女郎,還叫李政這樣懷念,難道是他的生母

    不,不可能的。

    轉念間,這想法就被打消了。

    李政肖似皇帝,但五官之中,也能明顯看出何皇后的影子。

    李政生在正月,日子趕得不巧,正是初九宮宴,皇后忽然發作,何家老夫人在內守着,皇帝在外等候,這樣嚴密的看顧,誰能將孩子給換了

    他是皇后生的,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鐘意思來想去,卻也沒個頭緒,最終還是決定不去摻和皇家這些事,只要李政別來尋她晦氣,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便是。

    十一月十六日,秦王衣甲冑,騎馬自順天門入,軍隸執東突厥可汗頡利,向太上皇與皇帝獻捷。

    皇帝即位之初,頡利可汗便兵犯涇陽,直逼京都,那時長安兵力不足,皇帝不得不與之簽訂渭水之盟,這對於早年東征西戰,從無敗績的他而言,無異於奇恥大辱,而太上皇起兵之初,迫於突厥威脅,甚至曾向其稱臣,內中憤恨,決計不比皇帝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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