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辭舊迎新,過去的何樹從來沒有過這種感受。
他只是如同一棵常年不見陽光的小樹,把自己深陷泥潭,等待逐漸枯萎的過程。
而過去的這一年,他認識了趙叔,劉阿姨,張叔還有董哥。
他們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不如意的事,可他們沒有選擇低頭,只是努力的生活...
辭舊迎新這個詞,第一次在何樹這裏,有了不同的意義。
過了12點,趙奇水讓何樹趕緊睡覺,什麼守歲之類的完全沒必要。
何樹洗漱好之後回到自己臥室,臨睡前手機QQ一直在跳信息,打開一看,是寢室羣裏那幾個同學在互相拜年。
何樹看了一眼關掉羣,發現好友一棵苗的頭像上也頂着一個紅點。
“何樹,新年快樂!”可愛/ka
何樹勾着嘴角笑,手指在鍵盤上按下,也回了一句:“夏苗,新年快樂!”
想了想,他又加上了一個表情:微笑/wx
......
新年過後,大年初二,洗車行就開始營業了。
開門先放“開門炮仗”,鞭炮聲後碎紅滿地,劉阿姨他們也都早早過來,互相拜年。
讓何樹意外的是,劉阿姨他們都給何樹準備了壓歲紅包,雖然不多,也是一份心意。
何樹不好意思要,因爲他知道叔叔阿姨家裏的條件。
但架不住他們比何樹多出幾十年推讓紅包的經驗,小小何樹怎麼能拒絕的了?
在劉阿姨他們眼中,何樹是洗車行唯一的小孩,小孩就得有優待,這個地位,在何樹來之前是屬於小董的。
老闆趙奇水也準備了一些紅包,發給了劉阿姨他們,這叫開工紅包,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年裏,能繼續加油。
大年初六,一個總在這裏洗車的老客剛從老家過完年回來,說是回農村了,車上全是土。
何樹跟劉阿姨兩個人給洗,老客跟趙奇水在一旁說話嘮嗑。
突然,趙奇水驚叫一聲:“你說真的?”
那老顧客連忙把着他胳膊:“你先別急,我把你兒子那個照片給他們看了,就說是像,而且那個小孩也是他們從外面抱養的,不是親生的。”
何樹停下手裏的活,看向趙叔,只見趙叔激動的臉都紅了。
當下就待不住了,問清楚了地方和人名,就要開車去。
那老客回城裏也是準備要上班了,不能陪趙奇水一起回去,給他留了老家的電話,讓趙奇水到了那邊跟他父母聯繫。
趙奇水連連道謝,因爲小董還沒回來,他便把店交給了一個維修師傅。
何樹楞了楞,扔了手裏的擦車巾就跑了過去:“趙叔,我跟你一起去。”
趙奇水想了一會兒,點點頭:“走,咱倆先回去,換身衣服,我得準備準備。”
這些年,這樣的情況趙奇水已經遇到很多次了,他每次都很激動,不管人家告訴他的地方有多遠他都會立馬趕去。
換回的卻是一次次的失望。
這一次,趙奇水依然激動,但卻比從前多了穩當了許多。
跟何樹先回家去收拾了一下自己,然後打開了那扇一直封閉的門。
何樹終於看到了那間房裏有什麼,只是幾個老舊的櫃子,還有無數張相同的照片,被放大到不同的尺寸。
趙奇水從櫃子裏拿出一輛迷你四驅車,這輛小玩具車上盡是劃痕,但趙奇水卻像是珍寶一樣的收藏着。
“我兒子小時候的玩具,我把這個帶上,要真的是他,說不定會想起來。”
何樹默默的看着,看着趙奇水不光拿了玩具,還拿了兩件小衣服,都是他兒子以前穿過的。
這屋裏的舊櫃子,也是原先老家那邊用的。
趙奇水在想盡一切辦法留住兒子的回憶,只等真正把趙巖找回來的那天。
老顧客說的那個地方,距離丹河市有三百多公里,高速路只能走一半距離。
兩人沒多耽擱,當下就直接出發,高速上是趙奇水開,下了高速就換了何樹開兩個小時,然後再換趙奇水。
中間除了上廁所就沒有休息過,車上放着餅乾跟礦泉水,誰餓了就來一塊。
不過出高速路後,道路也越來越難走,加上地方不熟,一路的打聽,等找到了那個叫做蘇家屯的地方,已經是深夜了。
“小樹,累了吧?要不咱倆先回之前路過的那個鎮上找個地方睡覺吧。”趙奇水瞅瞅四周,這是地道農村,連個旅館都找不到。
現在也太晚了,他也不好意思給人家爹媽打電話,打了也沒法現在就去找人。
“沒事老闆,要不咱倆在車上湊合一宿?沒幾個小時就天亮了。”
趙奇水欣慰點頭,從後座拿了大衣過來給何樹蓋上:“你把靠背放倒先睡會。”
何樹嗯了一聲,蓋着大衣躺在副駕。
趙奇水下了車,呼吸了一口冷空氣,點了煙靠在車邊抽了起來。
開了一天的車,他身體很累,但想到明天有可能就見到兒子,緊張的根本就睡不着。
從兜裏摸出一張名片,菸頭的微光一閃一閃的照在上面,趙奇水把照片那一面貼在胸口,心中暗暗祈禱。
何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着的,醒來時,天都微亮了。
趙奇水一夜沒睡,眼睛有點發紅,昨天出發時刮掉的胡茬,一夜之間都冒出來了。
見何樹醒了,趙奇水就拿手機打了老顧客給的電話,不多時,他們就來到了一戶農家院前。
這裏只住着一對老夫妻,是那個老顧客的爹媽。
已經跟兒子通過電話了,知道他們想去隔壁村看看劉家的那個兒子是不是自己丟的孩子。
“小趙啊,你們先喫飯,喫飽了再過去。”
“這事啊,我覺得你們還是先跟人家通通氣再看,聽說那家人不怎麼好說話。”
趙奇水點點頭,他也明白,以前因爲找孩子,跟那些收養孩子的人家也發生過沖突。
心事重重的吃了飯,趙奇水開車拉着老爺子跟何樹去了隔壁村。
有個老人跟着,說話也方便了很多,直接找到他們村大隊去,又讓人把那家人給找了來。
趙奇水跟何樹見到眼前的男人,心裏都有了不好的感覺。
這男人邋里邋遢,大冬天又是剛過完年,身上的襖子又髒又破,一雙眼睛賊兮兮的,聽完大隊書記的話,立馬就落在了趙奇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