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興公主隨張太后,是個美人胚子,此刻梨花帶雨,倒是讓人很有些心軟。
只聽她道:“國朝那麼多將軍,皇兄也不是沒人用了,就讓駙馬留在京中吧。”
旁的姐妹夫君,都不如自己的好。
可也有一點兒好,那便是不用去打仗,她不想讓丈夫去打仗。
“你進宮說這些,駙馬可知道?”
張太后先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而是先問駙馬是否知道。
嘉興公主搖搖頭,夫君滿腔報國之心,倒是顯得比大婚那日還要興奮。
張太后輕輕嘆了口氣,無奈道:“你爲他做主,難道不怕他將來埋怨你?”
景舒端起茶盞輕抿了幾口,暗道太后是懂夫妻相處之道的。
“可是,娘~”嘉興公主走到太后身邊,半跪下去,把腦袋伏在太后膝上:“兒就是不想駙馬去那麼危險的地方。”
她怕駙馬出事,她想駙馬陪着自己。
京城富貴又安逸,不比戰場上的刀槍劍戟好的多麼?
張太后撫了撫女兒的頭髮,勸道:“你不想,你不願,那旁的將士,他們的娘子就願意他們去打仗嗎?”
“你不願,你不想,你就能保證駙馬不願、不想嗎?”
“兒啊,打仗是國家大事,不可兒戲,皇上已經下了旨意,若是再收回來,你讓天下如何看待你皇兄和駙馬?”
“他們會說,皇帝言而無信,出爾反爾,會說駙馬貪生怕死,依附公主裙帶。”
雖然明朝皇帝經常出爾反爾,雖然很多駙馬都是依附公主裙帶。
但井源不是這種人,小朱至少明面上也不是這種人。
怎麼可以爲了未知的怕,就白白讓皇帝和駙馬,背上這種名聲呢。
“娘~”嘉興公主委屈地抿抿嘴,又扭頭去看景舒:“嫂嫂,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不管怎麼說,她就是捨不得嘛。
景舒起身,把她扶起來坐好,然後輕聲安慰好。
“其實母后說的在理,你也不必太憂心,駙馬少年便立下戰功,不過區區一個西域,肯定不會有事的。”
這嘉興就是被人保護的太好,小女兒心思太重,沒什麼家國情懷,心裏只想和夫君恩恩愛愛。
嘉興見母后這裏說不通,略坐了坐,便告辭了。
太后聽內官說,公主離開後,去了乾清宮見皇帝,便沉默了許久,才長嘆了一口氣道。
“我生了三個兒子,才生下嘉興,兒女雙全,人生無憾,我原本想着,我朝的公主不必和親,也不用去大家族受公婆的氣。
再加上她是公主,家裏家外都是她一個人說了算,還有三個給她撐腰的哥哥,便在教育上,對她有些放鬆。
我想着啊,只要通詩書,知禮儀,性良善便也夠了,誰知道,卻養成了如今這番模樣。
沒有國朝公主的氣度,也沒有犧牲自我的精神,善祥啊,凌薇那裏,你可不能學我啊。”
在張太后的心裏,身爲皇家人,既然享受了身份帶來的尊貴和榮耀,那就有爲皇家、爲朝廷犧牲的義務。
不說女兒,就說她,若是有朝一日,國家有難。
她第一個願意犧牲自己,不爲旁的,只爲臣民對自己多年的尊敬,只爲他們叫自己一聲太后。
“母后莫要這樣說。”景舒輕聲安撫:“妹妹只是一時沒想開,加上年紀尚小,以後便會明白母后的苦心。”
太后就差直接說嘉興自私了,但在景舒看來,她只是少了些大局觀,並不是太大的問題。
作爲妻子,誰樂意自己丈夫去前線賣命呢?
張太后心疼女兒,也氣女兒,沒什麼心情再說話,便讓景舒去忙,自己則回了內室emo去了。
朱瞻基好說歹說,才把妹子哄回去,心中有些愧疚,覺得是自己沒想好,沒有顧及到妹子的感受。
才成婚一年,確實太早了,可聖旨已下,妹夫又顯得格外高興,他確實不好收回旨意。
“只能委屈妹子了。”
朱瞻基擡頭望天,心中有些惆悵,誰說皇帝可以想幹嘛就幹嘛的,皇帝,也有許多爲難之處啊!
凌薇如今正是口齒不清的時候,景舒便時常讓人拿來百家姓,還有三字經,一字一句地讀給她聽。
並且讓她跟着念,只要她醒着,便時不時同她說會兒話,成效倒是頗好,至少不會把娘喊成涼了。
朱祁鈺笑道:“說起這個,兒好像聽母妃說起過,大哥小時候,便是把母后喊成涼的。”
不像他,娘字喊的可清楚了。
錦兒默默補刀:“可母后還說,你小時候喊哥哥,可是喊成了鴿鴿,說我,還說成窩呢。”
銘兒聽得很開心,覺得還是自己好,貌似都沒喊錯過。
景舒看他有些得意之色,便直接潑冷水:“別得意了,你和你大哥一樣,都是喊的涼。”
這兄妹三人,真不愧都是自己生的,許多習慣都是一模一樣。
銘兒:“……”
娘啊,您能不能別老拆兒子的臺。
景舒微微擡頭,看向乖乖坐在矮凳上的陳樂容:“樂容近日越發文靜,果然是長大了呢。”
少女身量開始抽條,五官也更好看了一些,頗有些婷婷玉立的感覺,看着便討人喜歡。
怪不得胡善圍每次進宮,都會給她帶東西進來,還會攬着她說話,簡直就像一對母女嘛。
陳樂容臉上泛起兩朵紅雲,笑道:“胡姑姑說民女大了,需得穩重些纔好,以後便不敢再跳脫了。”
她最聽姑姑的話,姑姑說的,便肯定是對的。
“真的?”
銘兒不信,伸手就去扯她頭髮,樂容一時不防,被扯的有些疼,當即便炸毛反手擒住了銘兒的手,疼的銘兒直叫喚。
“疼疼疼,你不是說你要穩重些的嗎?”
果然,女人的話是不能信的。
陳樂容這時候纔想起,皇后和太子都看着她呢,連忙停手,雙手疊放在腹前,面色頗有些尷尬。
“皇后殿下,民女……民女就是……就是……”
就是習慣了。
但是這話是可以說的嗎?
從乾清宮回來,找景舒尋求安慰的朱瞻基回來便看到這一幕,場面一時間有些尷尬。
陳樂容更是慌的很,雖然她經常教訓營王殿下,皇后和太后也不曾說什麼,可這回卻被把人剝皮揎草的皇帝看見了。
他不會收拾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