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爲什麼要選擇從商,不就是爲了掙錢才選擇了商籍嗎?
可現在,每月就掙這點。
半死不活地吊着有什麼意思?
想到這,他又道。
“咱們這兒,有家叫沉香樓的,裏頭賣的是女兒家的玩意兒,聽說那老闆,是皇后娘娘的親弟弟開的。”
“人家就不用捐這些亂七八糟的稅,掙得還比我們多,聽裏邊上工的賬房說,他們每日數錢都數的手抖呢。”
同爲商人,他是羨慕嫉妒恨啊。
這就是國舅的威力啊,他不指望家裏出個皇家的,那有個讀書人也好啊。
爲啥他家裏就不能出個讀書人呢,遠房的也好啊。
景舒:“……”
這是喫瓜喫到自己身上了啊?
小朱沒忍住道:“官府亂收錢,你們爲何不告?”
大明是可以越級告官的,所以小朱同學特別不理解。
可以告不告,幹啥非要受這氣?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掌櫃的連連擺手,聲音有些惆悵。
“那些官也沒讓咱們活不下去,就暫且這樣吧,我孩子還小,若是惹了報復可怎麼辦吶?”
空氣突然安靜,朱瞻基臉色黑的非常難看。
他一直覺得,自己治理的天下,政治是很清明的。
不但是他,就是史官也是如此評價的。
可現在,他只覺得有人往自己臉上扇了好幾個耳光。
蕊初見狀,連忙把掌櫃請出了屋子。
然後關上門在門口守着,就怕有人不長眼的來偷聽。
景舒瞧他這樣,爲了緩和氣氛,便俏皮道。
“現在好了,胡家都成給皇上背黑鍋的了。”
天地良心啊,那些錢最後可都進了皇帝的腰包裏。
大概也是這汝寧府的官員,不敢問胡家的鋪子要錢吧。
欺軟怕硬的貨色!
朱瞻基當然知道胡家的膽子,是絕對不敢和官員勾結的。
便道:“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胡家爲皇家撈錢,剛開始撈的不多的時候還好。
後來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大家就開始有些不滿了,明裏暗裏說了不少閒話。
大部分都是說皇后縱容皇家,與民爭利的。
所以近兩年的新鋪子,都是以英國公等人的名義開的。
其實就是爲了圖個方便,免得被當地的混混流氓給盯上,沒想到卻是完美避開了查探貪官的機會。
等要睡覺的時候,焦毅纔回來。
朱瞻基也顧不得睡覺,給景舒捏好被子,就去了隔壁同他說話。
景舒睡不着,就想聽他們說了些什麼。
他們聲音雖然低,卻難不倒景舒.
只見她捲起一本薄書,一頭放在牆壁上,一頭放在自己耳朵上,便能聽見個大概了。
“真陽知縣叫王弘毅,是永樂十八年的舉人,已經在任九年。
三年前就該升官,不知爲何,他卻主動放棄了,說是捨不得真陽的百姓。
百姓對他卻是褒貶不一,有的人說他是個好官,時常開設粥棚。
有人說他是個貪官,平時都是作秀。
臣注意到,大部分對這位知縣印象好的百姓。
都是因爲其說的那些仁義道德,還有那雙縫了又縫的布鞋。
臣也去他家裏查探了一番,發現這位知縣過的確實一般,褻衣都破了好幾個洞。
可臣卻莫名覺得有些奇怪,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
哪有人放着官不升,要在地方上待着的?
聽到知縣可能不是個貪官,小朱同學的心情倒是好了些。
“讓人去查查主薄的賬,看看有沒有什麼問題,沒什麼大問題就不必管了。”
幹財務的,都喜歡做兩套賬,一套給朝廷看,一套給自己看。
當然,這樣是不行的哈(狗頭保命)
這樣的做法倒也留下了把柄,只要找到了賬本,也就是相當於捉住了貪官們的命脈。
景舒眉毛動了動,瞧着感覺是整個府的問題了。
但是又覺得有點不對,這麼多縣的官員怎麼從來不上報?
莫不是都爛透了吧?
說起來,這些官員的做法,倒是和清朝的三十三兩白銀做法有點像。
咱們讓你喫飯,卻不讓你喫飽,又能夠活的下去……
這樣,你就不會反抗我,我又能得到天大的好處。
這種手段,好像不管在什麼時代,都能施展開來啊。
第二日,喫早飯,景舒和朱瞻基一桌兒喫,大臣們一桌,奴才們則另一桌。
喫完早飯,又續住了兩晚,瞧小朱的樣子是要把這事給弄清楚了。
這兩天,小朱不是在逛街,就是在去逛街的路上。
他是越打聽臉越黑,越黑越打聽。
景舒陪着他到處逛着,腳疼的要死,卻想着人家也是爲了公事只得忍着。
到了晚上洗腳的時候,她剛把腳放進水裏就疼的呲牙咧嘴。
“怎麼是熱水,快去換冷水來。”
冷水才鎮疼呢。
蕊初哄道:“夫人,您體寒,可不能用冷水泡腳,周郎中可是叮囑過的,爲了身子,夫人忍着點吧。”
景舒抿着嘴道:“那我不洗了,你去找點冰塊來給我敷一敷。”
蕊初想了想,用冰敷一敷應該是沒有關係,便應聲去找了。
在隔壁談事回來的朱瞻基,一眼就看到妻子放在腳桶兩邊,泡破損出血的腳,心疼得不行。
“你不舒坦,怎麼不說?”
景舒怕他不帶自己出去溜達,便笑着解釋道。
“就是平日裏走路少了,以後多走些就好了,老爺不必擔心。”
只要能出門,別說把腳走出血,就是斷了她也得坐輪椅出來。
朱瞻基心疼地看了眼他的腳,扭頭就出去讓人拿了藥膏來。
私底下,焦毅和于謙說閒話。
“你說老爺何必要帶上夫人,咱們走不快,夫人也受罪啊。”
好好在宮裏待着不行,就非得往外邊跑?
“你着急?”于謙撇了他一眼,涼嗖嗖地道:“那你自己先走唄?”
受自家老婆影響,他對皇后殿下的印象非常好。
何況,宮裏長日無聊。
皇上願意把皇后帶出來散散心,又能怎麼樣呢?
焦毅摸摸鼻子,他就是覺得趕路不適合帶婦人嘛。
景舒冰敷過後又擦了藥,剛沾枕頭,就沉入了夢鄉,還輕微打起了鼾。
“累着你了。”
小朱看着妻子的睡顏,聲音輕輕的,聽起來格外溫柔。
可惜景舒正和周公下棋呢,並沒有看見小朱此刻的模樣。
第二日,朱瞻基就讓人退了房,繼續坐馬車往前趕路了。
景舒好奇地問道:“咱們不繼續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