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山裏的人想要進城,就好比登天般苦難。
安然呆在矮子村將近一個多月,也只有陳隊長出去買化肥的時候跟着去了一趟。
有熟悉路徑的人在,倒是抄了些近路,不必像她和陸天蕁般,沒頭沒腦的亂走一通。
本以爲隔三差五就能和江臨深通電話,誰知道這段時間兩人就只聯繫過一次,安然每天忙得腳不沾地,不但要幫助他們改良農產品,還要負責整片林場,順便給陳隊長普及哪些東西是能夠產生價值的,找準村裏的定位,以便於儘快的產生交易鏈。
就連劉大俊燻烤野味的方法安然都教給了他們,便於儲存更長時間。
日子漸漸過去,矮子村很快迎來了位不速之客。
安然正將好不容易出苗的茄柿移栽到沙土地中,混合好的腐葉土和沙土攪拌後堆在根部,陳隊長沒栽過這稀罕玩意兒,此刻老農民般蹲在一旁,粗糙的大手小心的撫摸着茄柿的嫩葉,小心翼翼道:“咱們這兒真能長這稀罕東西嗎?”
旁邊的好些婦女都擱了鋤頭,盯着安然的操作。
隨着這女大學生的到來,不僅爲他們解決了許多的病蟲害,還添了不少增加產量的方法。
對於山裏人來說她就是最值得尊敬的,與普通的護林員不同,安然懂得太多太多,就連半罐子水的陸天蕁在他們眼中都增添了神祕色彩。
“只要光照和通風好,它就能發芽生長,你別擔心!”
安然眼睛都不眨,囑咐道:“十天左右澆次水,別太頻繁,開花前再施肥,對了,以後得打頂,修剪多餘的枝幹,免得支撐不……”
她還有一個多月就即將離開,生怕這些人不會伺候這東西,忙不迭的就想將辦法教給他們。
沙土適合茄柿生長,若真能在這大山裏養成,也能賣出個好價錢。
“安姐姐!安姐姐!”
土坡的下面有個扎着羊角辮的小女孩三步並作兩步,跳躍着奔上來。
紅撲撲的臉頰上帶着笑,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緊盯着他們的方向,激動道:“村口來了個大哥哥,說是你的家屬!!”
安然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手上還沾着泥,茫然道:“誰?”
除了江臨深不做他想……
小別勝新婚,安然的心情像被傳染般,變得異常的激動與歡喜,三兩下將手上的工作弄完,她笑了笑道:“那隊長,我就先過去了……”
“哎,行……”陳隊長笑着應了。
擡眼一瞧,稀稀拉拉的人羣跟在安然身後溜下了山,他瞠目結舌道:“趙嬸兒,你的地不挖了?幹啥咧?”
名喚趙嬸的婦女頭也不回道:“隊長!下工時間哩,俺們去看看熱鬧……”
大家都想去瞧瞧,到底是什麼樣的男人,能配得上天仙似的安然!
等在村口的江臨深很快便被人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衆人你一句我一句都是對安然的誇讚,倒讓他本不耐煩的心驀的感受到一絲暢快,也多了些聽衆人攀談的耐心。
那雪白的襯衫領、鋥亮的錶帶、俊美的五官以及他明顯打理過的頭髮,都與這片土地格格不入,像是落入凡塵的星,讓人們充滿了好奇。
安然下來時就瞧見這一幕,她哭笑不得的將衆人招呼開。
嘴快的冬嬸兒笑道:“這同志生得靚,和你配得哩!”
安然點了點頭接受她的讚揚,擡眸望見江臨深並未生氣,才走到他身邊道:“怎麼過來也不和我說一聲?”
“驚喜。”
江臨深眉眼帶笑的盯着她,從港市風塵僕僕的趕回來,他甚至沒來得及回家喝口水,就匆忙買了東西趕來。
滿心滿眼都是自家的小媳婦。
明顯的瘦了、黑了、精神了……
衆目睽睽之下江臨深不敢做出親暱動作,他看得出來衆人對安然的尊敬,不想破壞這份美好。
他低聲道:“我給你帶了很多好喫的……”
安然眼角眉梢洋溢着笑道:“有糖嗎?”
江臨深愣了一下,看着圍在周圍的無數婦女和衣衫襤褸的小孩,很快便從包裹裏翻出包水果糖。
安然擡了擡下巴,對方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拆開袋子,笑着將糖分給周圍的小朋友和婦女,溫和道:“謝謝這段時間你們對安然的照顧……”
他的溫和持重贏得了矮子村民的喜歡,特別是那些小朋友,紛紛黏在江臨深的腿邊,聽他說山外的故事。
在知道他也是B市大學的高材生,並且才外派去港城實習後,陳隊長激動得臉都發紅,跟在村民的後面同江臨深攀談,甚至一時半會兒捨不得放兩人離開,在村頭造成了空前的熱鬧場面。
站在土牆後的江初窈指甲都快陷進了泥裏,她雙瞳瞪大,嘴脣顫抖的盯着人羣中衆星捧月的江臨深。
對方那相貌、衣着、談吐和她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
站在他身邊的安然相貌彷彿被虛化,江初窈恨的眼發紅,此刻她就算是個傻子也能明白,那個女大學生就是當初的林堯棠!
他們結結實實的耍了自己一道,這其中也許還有自己母親的手筆。
江初窈忽然覺得呼吸困難。
爲什麼自己只能在這窮山溝裏,活得宛若臭蟲一般,而他們卻能擁有光輝燦爛的人生?!
她胸腔中憋着一口氣,剛想衝過去就被人一把拽住了手腕。
“小窈,咱們回家吧……”
周醫生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她的身後,悲憫的眼神透過她望向了不遠處的江臨深。
他知道對方是江初窈的心魔。
“憑什麼?!憑什麼啊!?”
江初窈手死死的拽住自己的裙襬,努力剋制着不大呼小叫。
周醫生急忙幫助她。
“你別急,深呼吸,聽我的,我們回去……”
他連拖帶拽,江初窈唯恐傷害他,被迫回了家。
回到那個窄小的院子,她的哭聲徹底繃不住了,嚎啕道:“他們騙我!他們竟敢設計我!”
當初把林堯塘的死算在她的頭上,父母更是馬不停蹄的就將她扔到這窮鄉僻壤,可那賤人分明還好好的活着!
周醫生抱住她的腰肢勸道:“你冷靜,別嚇着孩子,一切都過去了,你有我們……”
江初窈的眼淚撲簌簌落下,在周醫生溫柔的勸慰中,她癲狂的情緒逐漸平靜。
眼神卻沉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