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在晚飯之前,安然將經過改良的紅薯種在了沙土地裏,彆彆扭扭的搭了個簡易的棚子罩住,這才離去。
陳隊長殷勤道:“林同志,初來乍到的,今晚上去我們家喫飯吧?”
“不用了,隊長,我只在這兒待三個月,時間有限,你不必做無用功……”
經過剛纔安然的一系列動作,陳隊長隱隱的明白她並非矯揉造作的大學生,是有點真才實幹在身上的,他們一開始得罪了人,註定留不下安然。
聞言眼中閃過失望。
以及濃濃的後悔之色。
“行!那我把你們的糧食送過去……”
安然並未拒絕,她們來到此處,也是要喫飯生活的,並不是來當神仙,沒必要太過於清高,簡單的劃清距離就行。
“對了,隊長,能否借你們村裏的電話一用,我報個平安……”
陳隊長尷尬道:“我們村裏沒通電話……”
安然:“……”
瞧見安然沉下去的臉色,陳隊長補充道:“鎮上的郵局可以打電話……”
想起那長達三四個小時的崎嶇山路,安然沉默了。
……
陸天蕁雙眼直瞪瞪的盯着那斑駁的木桌。
以及上面的小半袋白麪和兩袋高粱米,鮮嫩欲滴的蔬菜若干,她瞠目結舌道:“安姐,可真有你的,我正想着咱倆喫什麼好呢!你就去要來了糧食和蔬菜……”
“什麼要不要的,多難聽!是隊長非要給的。”
想起今天陳隊長那不鹹不淡的臉色,陸天蕁覺得有些不太可能。
不過也沒戳穿安然的倔強。
角落裏堆着柴火,屋子外有搭起的廚房竈臺,她馬馬虎虎的煮了個麪條,和安然對付了一頓,便沉沉的睡去。
夜半三更,安然忽然被幾聲狼嚎吵醒。
她敲了敲牀沿,輕聲喚着陸天蕁:“天蕁,你聽見啥聲音沒?”
陸天蕁豎起耳朵,骨碌一下就翻身而起道:“我去!這山裏有狼啊!”
安然卻覺得本能的不對,這大夏天的,哪兒來的狼?
就在她思考的瞬間,陸天蕁已經穿好衣服下了牀,手持木棍道:“安姐,你別怕,我出去瞧瞧……”
說話間她懶散的打了個哈欠,神情倦怠。
推開門,瑩白的月光傾瀉而下,爲夜晚帶來絲光亮,一隻身形巨大的狼狗站在工舍不遠處,直愣愣的盯着陸天蕁。
後者不可思議的盯着狼狗嶙峋的肚皮,上面的肋骨清晰可見,狼嚎當真是這玩意兒發出來的?
那狗四下一張望,驀的就撲了過來。
換做是尋常的女知青怕是嚇得腿都軟了,可陸天蕁不偏不躲,擡腳就踹了過去。
直接將那瘦弱的狗踢翻在地滾了幾圈,隨即嗚咽幾聲,夾着尾巴就跑了。
黑夜裏有人匍匐着身子,暗自咒罵道:“沒用的狗東西!”
陸天蕁砰的一聲扔掉棍子,轉身回屋。
除了軟趴趴的蟲子,就沒有她陸天蕁怕的東西!
安然挑了挑眉,站立在門前,對陸天蕁露出個笑容。
後者心猛的跳漏了一拍,小興奮道:“安姐,那狼已經被我嚇跑了!”
“沒看錯的話,那應該是兩條狗……”
陸天蕁:“……”
她眼花了不曾?明明就只有一條啊!
……
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裏,安然都忙得不可開交,只是來打個醬油的陸天蕁樂得輕鬆。
和村裏的女孩們玩得火熱。
而安然不僅改良了村裏的紅薯,還教會了他們正確的護養方法,更是把帶來的種子悉數按正確方式種下,尋找適合矮子村的農作物。
村民大多善良質樸,對能給他們帶來巨大受益的安然極爲喜愛。
時常差使着自家小孩給她們倆送喫食。
密林裏熙熙攘攘的樹木是天然的財富,可陳隊長不懂得利用自身的優勢,更不想冒着投機倒把的風險去賺錢。
在安然不懈努力之下他才鬆了口。
眼神充滿期盼的盯着安然道:“現在真的能做小生意了嗎?”
八十年代的改革風已經隱隱的吹了過來,上面的人自然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大山裏信息相對閉塞古板的村民,早已不知外面的瞬息萬變。
看着那些小孩身上破舊的衣衫和望過來那亮晶晶的大眼睛。
讓安然感動的是這些小東西跑到懸崖峭壁只爲了給自己摘點刺泡兒,她認真道:“陳隊長,你若是願意,這生意你們不必去找買家,山裏產出來的東西我能收……”
陳隊長震驚的盯着安然。
她不緊不慢道:“我在市裏有鋪子,做小批發生意……”
陳隊長還來不及心動,就被陳慶打斷道:“吹你的牛吧!上下嘴皮子一碰,你怕是就要將我們賣掉……”
當初從山裏出去的人,聽說有因爲這事兒送命的!他們不敢輕信。
安然踢飛腳下的山核桃,掀了掀眼皮:“隨你信不信,這事兒教授也知道!做不做隨你們的便!”
“爸,她……”
“滾下去!誰叫你跟着來的。”
陳隊長心中有了思量,安然拍了拍陸天蕁的胳膊,笑道:“天蕁!把這枯樹搬回去!劈了當柴燒!”
陳隊長對這自食其力的兩位姑娘早已經改觀,此刻亦笑道:“讓大慶幫你們……”
話音剛落就見陸天蕁直接將樹單手擒起,撇了撇嘴道:“他的力氣還沒有我的大!”
陳慶:“……”
有被侮辱到!這兩人咋還不滾回城呢!
……
陳慶被自家父親訓斥了一頓,從那兩個人來了之後,他被罵彷彿已經是家常便飯。
耷拉着腦袋走在回家的小路上,背後忽然響起了車軲轆壓着落葉的響聲。
他憤而扭頭,眼中迸射出驚喜:“周大哥?!你們啥時候回來的,怎麼沒和我說一聲?”
坐在輪椅上的周醫生面容清秀,神色溫和,脣角難掩零星笑意道:“託別人送了一程,該回來了……”
他是這十里八鄉難得的好醫生,時常都有人請他出診,即使是殘了雙腿。
也能收到大家的尊敬,因爲他本是個溫柔端方的人,聽說是因爲一場意外才變成這般模樣。
“你不該辛苦小窈姐,就該讓我來做這粗活!”
陳慶一改往日的頑劣,伸手來推他的輪椅。
三年前他上山挖參,被毒蛇咬了,要不是周醫生劍走偏鋒救了他,這條命早就沒了。
往後退了兩步的溫婉婦人笑了笑,任憑周醫生牽住自己的手,她搖了搖頭道:“我不累……”
周醫生的目光落在她的大肚子上,眼中帶着濃濃的愛意。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