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早已經模糊。
黑沉沉的夜,彷彿被人潑了濃墨,連星星的微光也沒有。
江臨深脊背挺直,佇立在原地,直到安然的身影消失在樓道的拐角處,隱沒在熹微的燈光中。
他那雙漆黑的眼才無法自抑的泛出點點笑意,流轉着無盡的溫柔。
他用白皙的指尖輕撫着脣,眸色漸沉,轉身離開。
腳步輕飄的就像踩在棉花之上,心情是從未有過的愉悅,每一絲神經都彷彿快樂的起舞,衝散了這大半年來的陰霾。
就連瞅見紀成宇偷偷摸摸在門口研究鎖芯的樣子他也沒見得生氣。
“你幹什麼?”
沉浸在自我世界的紀成宇被嚇了一跳,手中的鎖驟然跌落在地,他白皙的面頰上浮現出一抹尷尬,結結巴巴道:“深哥!你怎麼從外面回來了?”
“剛把人送回去……”
江臨深語氣平靜。
紀成宇偷偷的瞅了他一眼,喃喃道:“我還以爲……”
江臨深望過來的眼神不似平常那般的冷漠,帶着股鋒利冷銳,暗含警告。
“這樣的小把戲,以後別玩了……”
這般的冷漠,這般的不屑一顧,纔是他深哥該有的模樣,紀成宇也覺得自己今晚有點冒失。
可想着如果有個女孩能將江臨深從深淵中拉出來,那麼他是無論如何也得撮合二人的。
情急之下都顧不得江臨深的反應了。
從入校以來,向江臨深表明心意的女孩數不勝數,可他無一不是冷嘲熱諷。
像今晚這般的情況,是第一次,差點讓紀成宇跌破了眼鏡。
他剛想開口解釋,就見江臨深脣角含笑道:“她會生氣……”
紀成宇:“……”
他脫口而出道:“哥,你不會是真的喜歡那隻母老虎吧?難道不是爲了玩弄玩弄她的感情?”
這次竟是來真的嗎?
“母老虎?!”
江臨深低低的笑了,驀的擡眸望向紀成宇,語氣夾雜着冰冷道:“成宇,這樣的話我只聽一次!她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
紀成宇風中凌亂,可壓根不敢問出口。
他的表情複雜且糾結,一臉的痛心疾首。
深哥?
你莫不是忘了大榆村的林堯棠了嗎?!!
……
這晚的安然做了個美夢,起牀的時候神思清明。
正在洗漱的鄭松墨愕然道:“今兒太陽莫不是打西邊出來了?起這麼早做什麼!”
初春的薄霧瀰漫,籠罩了整個校園。
鄭松墨一邊開着玩笑一邊將暖水瓶裏的水給安然倒了杯出來,就差將牙膏給擠上了。
笑嘻嘻道:“趕緊洗漱,洗完去喫早飯!聽說食堂來了個北方的大師傅,蒸的饅頭細膩綿軟,可好喫!”
鄭松墨將雪花膏揉在手心,緩緩拍打在臉部。
安然咕嚕嚕灌了口水,吐出。
動作利索的刷牙。
鄭松墨猛的驚叫了一聲。
“呀!怎麼是他?!”
“誰啊?!”說話的瞬間牙膏的泡沫差點把她嗆住,安然連忙呸了幾口。
順着鄭松墨的眼光望過去,只見在女生宿舍的樓下,隨着薄霧漸漸淡去,逐漸露出了男人的身影。
他低着頭,側顏輪廓俊秀,沿着高挺的鼻樑往下,是繃緊的下頜線,勾勒出宛若工筆墨畫的線條。
微挑的眼尾顯得冷漠又無情。
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肉眼可見的,走出女生宿舍的人腳步都無意識的放慢了,想看看這朵金融系的高嶺之花大早上的來女生宿舍幹什麼?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鄭松墨明白這般耀眼的男人註定不屬於自己,她嘖嘖稱奇道:“可真是奇了怪了!這姓江的向來目中無人,有誰能勞他大駕?”
安然低了低頭,眼神飄忽道:“目中無人?!”
這說的還是那個待人溫和的江臨深嗎?
“就開學的這半個月,被他拒絕的女孩都能排到食堂門口了,他說話又狠又毒,毫無風度,系裏面都在傳,也許江臨深喜歡的,壓根就不是女孩呢!”
鄭松墨想起第一次見面這人給的難堪,倒是覺得有跡可循。
只是這般的八卦說出來總有幾分不好意思,所以她刻意的壓低了聲音。
卻沒想到安然反應極大,一口水直接噴出了老遠。
這他媽還真的是誤打誤撞猜中了!
她看着處在風暴中心的江臨深,一反常態的作風,到底是不在意還是故意爲之?
無端的讓人揪心。
她攥緊了手中的帕子,胡亂搽了把臉,套好衣服就下了樓。
男人背後是一棵古樸的梧桐樹,他身形修長,初升的晨輝映照在他身側,眉眼清雋如初,漆黑的眸在望見安然那一刻露出了丁點的笑意。
左手徑直伸了出去,一份瘦肉粥被妥善的裝在保溫盒裏。
江臨深眉眼帶笑道:“給你帶的早飯!”
他額上的碎髮帶着溼意,安然想起自己在被窩裏睡的壓根不想起,頓時生出幾分尷尬。
“等多久了?”
“嚐嚐這家的口味如何,喜歡的話我可以天天送……”
安然愕然擡眸。
看着這笑得春風得意,一臉不值錢的江臨深,哪兒有半點高嶺之花的模樣。
“你瘋了不成?!”
“然然!我想離你近一些……”
江臨深眉眼灼灼的低聲建議,卻讓安然猛的後退了兩三步。
一退才發現自己穿了雙略顯幼稚的拖鞋,左腳藏右腳,沒藏住。
她破罐子破摔道:“要不要臉呢你!滾滾滾,我還沒洗漱呢,先回去了……”
說完她逃也似的離開,背影帶了幾分慌亂。
剛回到寢室,鄭松墨就一臉震驚的盯着她。
“安姐!什麼情況?”
大大咧咧的林安然居然拿下了冰山美人江臨深。
安然嘴上叼着筷子,痞氣道:“事實擺在眼前,估摸着這人是對我一見鍾情了,長得太美的煩惱啊……”
末了她刻意強調道:“他的取向沒問題,別亂叭叭了……”
鄭松墨怎麼也想不通江臨深會是一見鍾情的人。
可他和安然確實毫無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