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軍萬馬過這獨木橋。
安然沒有仗着上輩子的經驗,就小瞧了高考,反而將它看得重,恨不得頭懸樑,錐刺股。
拿出手眼通天的本事來。
十二月深冬。
她和數十萬的考生一起邁進了考場,一共五場考試,滿分五百。
考題簡單,但思想教育這一塊卻難如登天。
考完之後,考場裏哀嚎一片。
離開學校多年,大部分的人都是兩眼一抹黑,臨時抱的佛腳。
更有甚者連份參考資料都沒搶到。
像安然這般幸運的少之又少。
她考完最後一科出來,連忙奔到廁所去解決生理問題,偏偏前面有個不長眼的擋住了去路。
安然毫不客氣的撞了過去,小跑着溜進了女廁所。
下一秒女聲尖利的叫道:“流氓啊!”
安然臊得滿臉通紅,她忘了自己還頂着一頭短髮。
可真是見了鬼了!懶得解釋。
她敷衍道:“對不起,我走錯了……”
陸天明一眼認出了她,好脾氣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提醒道:“同志,男廁所在這邊……”
安然深吸了一口氣,擡眸望向這管閒事的男人。
沒好氣道:“要你多管閒事,老子不急了……”
說完狼狽的離開了這個地方。
絲毫沒注意到身後人若有所思的目光,凝在她的背影上。
冬日柔和的陽光落在她的肩頭。
映照得安然白皙的皮膚宛若吹彈可破的雞蛋,絲毫沒有因冬日的乾燥而皴裂。
恢復女兒身以來,護膚是每日的基本操作。
若不是她故意穿着中性的衣裳,恐怕沒人會覺得她是男兒身。
甘甜秀早早的就從大榆村趕了過來,折騰着煤爐子蒸饅頭。
竈上擺着燉好的湯菜。
整個屋裏瀰漫着飯菜的香味兒,甜丫坐在安然的牀頭,乖巧的替她將衣裳一一折好。
每一個皺褶都撫平,極爲愛惜。
這些林懷東從天南地北淘回來的小裙子。
甘甜秀見狀笑着道:“你要是喜歡,下次讓你爸多買兩條……”
“我不要……”
甜丫收回目光,固執的搖了搖頭。
解釋道:“幹活不方便……”
她如今和甘甜秀仍住在大榆村,偶爾纔會來姐姐這邊。
“我回來啦!!”
安然推門而入,站在門口擋住了大半的光線,她大喇喇的拎着挎包一甩,在空中劃出漂亮的拋物線後徑直掉落在椅子上。
甜丫猛的蹦了起來,開心道:“姐!考得怎麼樣?”
“那是相當的好,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安然衝她擠了擠眼,吊兒郎當的進了廚房,準備摸塊肉喫。
整整一天,差點沒把她給餓暈了。
甘甜秀遞過來一雙筷子,上下掃視她道:“怎麼又穿這黑黢黢的一身,你爸買的裙子怎麼不穿?”
安然:“……”
“我要是說捨不得穿你信嗎?”
她眸底泄露了笑意,叼着塊酥肉像偷腥的貓兒。
甘甜秀無奈道:“不信。”
誰會把捨不得的衣裳拿來墊桌子,就她家這不靠譜的女兒才能幹得出來。
“好香啊!好久沒喫過這麼美味的食物啦!”安然懶洋洋的,誇張的拉長了語調。
聽得甘甜秀無端的心疼。
她感慨道:“我和你爸商量好了,等你考上大學後,就住校吧,這樣我們也放心點,對了,你想報考哪個地方的大學?”
“B市吧……”
安然垂下眼眸,遮住了眸中不分明的情緒。
和那人的承諾言猶在耳,她卻連提也不想提起那個地方。
家裏的人也三緘其口,彷彿一切沒有發生過……
人果真絕情如此……
……
H市。
江臨深穿着熨貼齊整的駝色大衣,內搭黑色羊毛衫,頭髮顯然捯飭過。
眉眼清俊,皮相極美。
神情卻冷得像是高山上的寒雪,透着徹骨的疏離。
他騎着鳳凰牌的二八大槓,腕上戴的是幾百塊的手錶,臉蛋俊秀白皙,一看就不是普通家庭出來的。
路旁期期艾艾的女孩不經意的摔倒在他的車旁。
“哎喲”一聲,引得他側目。
女孩漲紅了臉道:“同志,我腳摔了,你能送我去診所嗎?”
江臨深語氣平靜,甚至可以說得上溫和,只是面上無端的攏了一層薄薄的戾氣:“摔倒了就去找醫生,別來我這兒找死。”
女孩:“……”
一開口就破壞了所有的美好。
江臨深的目光很靜,懶得分出一丁點給她,自顧自的離開。
騎到一半就被紀成宇給截住了去路。
他喘了口氣道:“深哥!別急着走,好不容易考完,咱們去放鬆放鬆,我在聚福齋定了一桌……”
紀成宇連哄帶騙的將人拖了去。
推開包廂門。
放眼望去,一桌的可口美食。
麻辣鮮香的水煮魚片、皮脆色黃的祕製乳鴿、油津津的扣肉、炭烤豬蹄……
然而比這些更招人眼的,是坐在桌旁的江家夫妻和紀老爺子等。
那件事後,江初窈被老太太關進了精神病院,失去了一切。
可江臨深心底無法釋懷,和江父江母幾近決裂,這麼長時間以來,他從未回過那個冰冷的家。
江父尷尬的站了起來,舉起杯子道:“小深,祝賀你成功高考,爸爲你打聽好了,H市大學的韓教授是你奶奶好友,她……”
紀成宇連忙給江臨深裝了一杯酒。
卻被他擡手撥開,用最平淡的語氣道:“那不關你的事,不用操心……”
陳德容瞧見如刺蝟一般的兒子,有口難言。
紀成宇被自家爺爺壓着將江臨深騙來此處,此刻身不由己道:“深哥,你……”
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呢!
江父江母能爲了他求到紀家門前,說實話讓他有點動容,甚至羨慕,誰不希望自己的家庭和和美美呢?
江臨深眸色沉沉的盯着他們,夾雜着怒意的眼神落在紀成宇的臉上。
“我倒是不知道你有年齡這麼大的哥們?”
紀成宇:“……”
他的眼神如刃,語氣卻冷淡。
說完不管不顧的就撂下了一屋子的人,徑直離去。
紀成宇勉強出來的笑意徹底消失不見,他急忙追了出去,急道:“深哥,何必呢?你反正想去H市大學,有人鋪路豈不是更好?!”
這後門走得理直氣壯。
江臨深扯了扯脣角,笑意卻不達眼底。
“你覺得老子想呆在這破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