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聽到田璧君如此一說,頓時一頭霧水。
好好的錫箔,怎麼就成了不祥之物了啊?
一邊拉着田璧君的手腕朝府邸外走着,秦風一邊和聲問詢起來。
“璧君姑娘,敢問這不祥之物是從何說起的啊?”
田璧君此刻似乎已經緩解了方纔少女的羞怯,逐漸開始自然起來。
莞爾笑着,田璧君耐心解釋道:“郎君你有所不知,這錫箔啊多是民間喪葬所用啊,和絹帛糊的篾扎是一樣的,姑且算是窮人家殉葬的物器吧。”
聽田璧君一說完,秦風忽而反應了過來。
腦海中的史料經驗也隨之不斷加載着,秦風明白了不少。
的確如此,好像在歷史的記載上,太常博士王嶼曾有言,“秦漢以來,喪葬瘞錢,後世以紙寓錢爲鬼事”,這也就是說秦漢時已經有了喪葬瘞錢的習俗。
瘞錢就是用絹帛、錫箔等物什剪成的錢,以火燒之,用來憑弔古人,寄託思親之念。
這種原始的信仰,用物器、錢財、珠寶、布帛,乃至人及畜生來殉葬已經有幾千年的歷史了。
現如今的錫箔正是用來剪製成金銀,焚燒以供古人享用。
秦風思慮過來,也不想田璧君誤會,便乾脆解釋道:“無妨,咱們採買來那些物什,爲的是打造更爲精美的器物。”
田璧君雖然對秦風所言不明所以,但是心裏卻始終對秦風充滿着一股信任之情,也不多問,乖乖地跟在秦風的身後。
兩人徑直到了咸陽長街。
街巷兩側往來行走着絡繹不絕的路人,四下裏充溢着喧鬧的兜售叫賣之聲。
秦風大大方方地到商肆中採買着,白礬、水銀、白錫、鹿角灰,就連喪葬所用的錫箔秦風也採辦了不少。
田璧君從來不曾多問,只默默地陪伴在秦風的身旁,不時還幫忙拎着所買之物。
秦風忽而一回神,瞥見田璧君那副姣好的面容。
只見田璧君正拎着兩手滿滿當當的包裹,許是疲乏勞累,田璧君白皙的脖頸上已經泛上了顆顆汗珠。
微風浮動,田璧君螓首上的三千青絲也隨之上下翻飛,周身顯出一副溫婉的氣質。
秦風見狀有些動容,微微笑着,道:“嗯?璧君姑娘,你爲何也不問問我,爲何要買這些物什呢?”
田璧君只淺淡一笑,扁扁脣角,呢喃着說道:“郎君所要採買之物,自然都是有郎君的妙用,妾身一介女流,哪裏懂得這些,能陪伴在郎君身旁已心滿意足了。”
秦風聞聲眉眼一動,上前爲田璧君將額頭上有些紛亂的髮絲捋了捋,道:“難爲璧君姑娘如此爲我考慮,實際上我是打算製造鏡子來,剛好送與璧君姑娘梳妝所用。”
“郎,郎君如此費心,是爲了妾身?”田璧君聽罷後只覺得胸脯一陣下意識的起伏,忙慌不擇地道。
“對呀,那不然呢?誰人還能用得上鏡子呢?”
秦風隨口道罷,便朝商肆的店家付了錢兩。
“走吧,璧君姑娘,都買完了,咱們快回去吧。”
秦風拉着田璧君快步離開商肆返回莊園的時候,並未察覺到田璧君臉上泛起的緋紅。
郎君,你如此費心原來是爲了妾身……
郎君如此情真意切,妾身何以爲報啊?
……
九峻山莊園。
秦風支應開了莊園裏的僕從們,等到各式各樣的物料都在庭院中擺放齊整,秦風便開始熱火朝天地勞作起來。
對於這打造玻璃鏡的流程,秦風早已是心知肚明,就算是按照最原始的工藝,也無非就是瓷釉技術演變而來的。
戰國時期鑄、纏、嵌、磨的模鑄法已經能製作大件的玻璃製品。
現如今秦風的腦海中充斥着各種各樣豐富的史料,要想從中挑選精美且便捷的辦法不是易如反掌?
秦風知道改良玻璃製法的原材料,不就是二氧化硅沙子麼?命人從河邊取來河砂篩淨,又在院中按照鐵匠鋪那般堆砌了一座泥窯。
燒製玻璃時溫度不能過高,這個時候必須加入純鹼也就是碳酸鈉來讓熔點變低,還有石灰石也就是生石灰來讓它不溶於水。
不過現如今的大秦世界,碳酸鈉只能從天然鹼礦中獲取,關中現在還不好開發這樣的天然鹼礦。
但是秦風只略微一思便想到了一種替代品,碳酸鉀。
碳酸鉀幾乎和碳酸鈉有着同樣的作用,不過這是在十六世紀的德國科學家才發現的,秦風現在已然知曉,這樣一來一切就問題都迎刃而解了。
因爲碳酸鉀的原料就是草木灰啊!
命人將大量的草木灰浸泡在冷水中,再不斷用濾布過濾着,最後再把過濾後的溶液用煮鹽的方法煮幹,就能得到無比純淨的碳酸鉀了!
最後將這些原材料碾碎後用泥窯高溫加熱,便順理成章地得到了玻璃溶液!
接下來秦風只要進行不同的工藝,吹制、切割和打磨皆可,各種各樣的玻璃製品不就輕而易舉製作而出了?
秦風將這些工序耐心地爲自己手下的僕從們講解着,這些僕從大多數都是秦風從木工作坊中精挑細選而出,不僅聰慧伶俐而且喫苦耐勞。
庭院中充溢着僕從們緊鑼密鼓的勞作響動。
秦風則和田璧君兩人悠哉悠哉地散着步,秦風不時地爲僕從們親自指點着。
僕從們往來忙碌着,但是對於秦風所交代的工序卻始終不以爲然,甚至還有不少僕從們正埋怨似地發着牢騷。
“東家雖然對木工活計較爲熟知,可是這燒製物什,就沒那麼在行了吧?”
“誰說不是呢?我覺得東家這就是在過家家啊,這樣的辦法能燒製出什麼好物什來呢?”
“這不是就是在消遣咱們,白白乾活嘛,別到時候燒不出來什麼好物什,東家要責怪咱們吧?”
僕從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着,秦風聞聲卻絲毫不動聲色,若無其事地帶着田璧君在庭院中散步。
田璧君其實對秦風的做法也不報有什麼希望。
畢竟田璧君久在閨閣中,對於梳妝所用的銅鏡還是有所熟知的,那壓根就不是秦風這般打造而出的。
至於秦風的行徑到底爲何?田璧君也說不好,姑且認作秦風是有他自己的想法,但是到最後是否能打造出什麼玻璃鏡子,田璧君只報之一笑。
摟着秦風的臂膀,田璧君看着秦風的眉頭,關切安慰道:“好了,郎君啊,你能有這份打造改良物什的念頭,妾身就已經對郎君欽佩之至了。
“就算最後此玻璃鏡子燒製不成,也無妨事,郎君至少還親自動手打造了呀!”
聽着田璧君的安慰,秦風只撇撇嘴,道:“璧君姑娘莫要安慰我,料想馬上就該燒製好了吧?”
田璧君無奈地聳了聳香肩,只得依秦風,不再多言,兩人繼續兀自散步着。
等到暮色漸沉時。
整個庭院當中似乎已經有不少玻璃製品被燒製而出了。
泥窯啓開之時,四下裏的工人們忽而發出一陣喧鬧到極點的驚呼。
“哎喲我的天爺——”
工人們發自內心的驚呼,似乎連他們自己在開啓泥窯之前都沒抱有任何希望。
但是當燒製好的玻璃緩緩而出時,所有人都被震驚了。
與此同時,田璧君聽見動靜,也順勢忘了過去。
望着那一面面通透明亮的玻璃,田璧君只知曉心中的震撼之感難以言表。
夕陽灑下。
透過那些清明如水的玻璃,倒映得整個庭院都金光燦燦一般!
“郎君,這,這也太神奇了吧?竟能如湖面一般通透啊!”田璧君秀口微張,忍不住地驚呼着。
秦風卻不慌不忙,淡定地上前,因爲還有最後一步的工序在等着秦風親自着手。
取來周遭早就籌備好的水銀和錫箔,秦風只在玻璃的背後蒙上一層錫箔然後貼上,再緩緩倒上水銀,接着慢慢等候其完全冷卻凝固,一面通透如水的玻璃鏡就製造完畢了!
“嗯?璧君姑娘,你且看看?”
秦風從容上前,拉着田璧君的裙袖,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