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始和媚珠此刻正一門心思地想着待會要如何在胡亥面前好好表現,自然把趙堯的問話放在了腦後。
兩人絲毫不搭理趙堯,只是追着趙誕兒的步輦走到了廳房中。
別苑當中處處花紅柳綠,彩徹區明,雕樑畫棟掩映其間,比起富麗堂皇的咸陽宮也未顯弱幾分。
這蘭池別苑的外在雖是清簡無比,可當中的陳設卻無一不表露着別苑主人的奢靡心性。
胡亥此刻早已摒退了各個前來拜見的達官貴人,專程在廳房中等候着前來赴宴的趙家一行人。
兩位親信武官涉間和孟防正各自按着腰間的佩刀,儀容肅穆地衛戍在側。
愛姬趙吹鸞雖娉婷嫋娜地侍奉在旁,但是其嬌媚的臉上卻是多了幾分欣喜的神色,彷彿對即將和孃家人相見,心情急切不已似的。
“來了……”
忽而趙吹鸞淡淡幽幽地念叨了一句,一雙秋水眸子也閃爍出亮光。
胡亥聞聲也同樣一喜,忙起身到軒門前。
果然遠遠地只見趙誕兒的步輦映現在眼前,趙始和媚珠夫婦則跟隨在後,最末端的正是趙堯和趙家的隨從府僕們。
胡亥見狀立馬面帶和善笑容,上前略微擺手,招呼着,“來來來,幾位可真是讓本公子好等啊!”
趙始和媚珠夫婦二人快步上前,朝着胡亥作揖行禮。
“卑職趙始,參見公子!”
“婢子媚珠,見過公子……”媚珠欠身行禮,不敢絲毫失了禮數。
位於末端的趙堯也自知尊卑有別,抱手道着,“在下趙堯,參見公子。”
胡亥擺擺手,笑着攤撫道:“三位快快請起。”
隨後朝身旁的兩位武官一撥攬,胡亥故意說道。
“來,你們兩個,也來見過趙大人,這位正是大名鼎鼎的趙始趙大人,嶺南趙佗將軍的長子!趙家的大少爺!
“那邊那位是趙家二少爺,趙公子府的衛率,趙堯趙將軍!”
胡亥說罷,涉間和孟防不敢懈怠,當即上前抱手,威武說着。
“末將拜見趙大人!拜見趙將軍!”
趙始和趙堯哪裏見過這般陣仗,那涉間和孟防可是十八公子的親信武官,如此朝自己行禮,說破天也受不起啊!
趙始當即驚慌地上前攙扶,“不敢不敢,卑職何德何能啊,兩位將軍快快請起啊!”
趙堯卻顯得頗爲冷靜,只頓時抱着手,回了軍禮,應着,“兩位將軍,請了。”
趙堯只略微品味便知曉了其中的端倪,胡亥之所以如此做,讓自己的親信武官朝自己行禮,無疑正是在有意示好……
說不定胡亥甚至是有幾分拉攏之意,自己不得不防……
正當趙堯暗地裏思忖着胡亥的心思時。
忽而胡亥的眼神卻盯着趙誕兒的步輦久久不肯移開,反而是一聲驚歎的唏噓。
“那是誰家的女兒,竟然生得如此貌美?”
胡亥的雙眼直勾勾地朝趙誕兒所乘坐的步輦上凝望着,彷彿已然將周身的一切遺忘了一般。
愣神良久,癡癡望着趙誕兒的胡亥才被趙吹鸞輕柔的話語驚醒。
“公子,那位姑娘不是別人,正是妾身的妹妹誕兒。”
胡亥晃過神來,立馬點着頭,故意裝作不在意的樣子,道:“啊,原來是愛姬的妹妹啊,本公子方纔還說如此美人生得國色天香,原是自家人,難怪如愛姬一般天姿。”
趙吹鸞聽着胡亥的誇讚有些嬌羞,欠身道:“公子謬讚了,妾身可不敢當……”
說罷,趙吹鸞便趕忙提裙朝趙誕兒的步輦迎了上去。
“去去去,都散去,什麼地方還擡着這物什,懂不懂規矩?”
趙吹鸞朝擡着步輦的僕從們一摒退,衆人才緩緩把步輦安置在地撤走。
趙吹鸞上前摟住步輦上的趙誕兒,將其攙扶了下來,“哎喲我的好妹妹喲,還不快下來見過公子?”
趙吹鸞說着便要撩撥開趙誕兒螓首上遮蓋着的流蘇幃帽,可剛一撥開半邊,趙吹鸞卻瞬間被趙誕兒的臉色嚇住了。
只見趙誕兒的臉頰雖然如先前時日一般美豔動人,可是一顰一笑間卻少了幾分活氣血色,不知是否是妝容淡雅的緣故,趙誕兒的臉色也蒼白無比。
趙吹鸞見狀頓時心疼不已,柔聲關切地道:“誕兒妹妹,這是怎麼了這是?多時未見,怎麼受了這麼多苦楚呀?”
趙吹鸞旋即朝着趙始和趙堯倆人一聲嬌喝,“大哥,二哥,你們是不是又欺負誕兒了?”
趙始立馬上前賠笑,“哎,吹鸞妹妹你多心了,我們哥倆可疼誕兒還來不及呢,此事說來話長啊,還是公子的正事當緊。”
趙始邊說着邊朝趙吹鸞使着眼色,趙吹鸞冰雪聰明也不是誤事的主,當即招呼着衆人進到別苑裏端。
“好好好,既如此,那就且慢慢說來吧,大哥、二哥,媚珠嫂子,請。”
……
蘭池別苑的裏端陳設清幽淡雅,別有洞天。
此時的堂上已然鼓瑟吹笙,騰蛟起鳳,好一派曲樂升鳴之狀。
胡亥居於首座上,招呼着堂下席間的衆人推杯換盞,談笑風生。
說話間,胡亥端着酒盞,饒有興致地朝桌案上的佳餚一指,笑道:“如今這京師咸陽可是出了這種難得的神糧,喚作……喚作何物來着?”
胡亥話到嘴邊卻忘了,倒是趙始笑眼盈盈地補充着,“公子,燕麥,此佳餚喚作燕麥,才時興了數月。”
“對對對,就是叫燕麥,聽說其產量奇高不說,最重要的是易於成活,而且嚐起來還如此美味啊!”
胡亥聞聲正發自內心地附和着。
忽而客席之中傳來趙誕兒的一聲淺淡的話語。
“嘁,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誰所培育的呢……”
嗯?
胡亥聽聲有些意外,但並未在意。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胡亥正是酒意微醺,興致高漲地談論起了京師咸陽裏的時局之事。
“諸位可曾聽聞那先前的膠東郡蝗災?若不是有人爲父皇出謀劃策,關東之民不知有多少子民要流離失所啊!”
話音剛落,趙誕兒又是輕飄飄地一句。
“嘁,知道那人是誰麼?除了郎君誰還有這個本事?”
“嗯?”
胡亥這些沒再忍住,下意識地疑惑出了聲。
隨即指了指桌案上擺放着的蘭花豆等佳餚,胡亥清了清嗓子意圖緩解氣氛的尷尬。
“咳咳,諸位啊,這紅花豆和蘭花草的菜餚可是難得的美味啊!名貴之餚!可是父皇作爲犒賞羣臣之用啊!不可不嘗!”
“是是是,多謝公子賜宴!”趙始趕忙巴結着。
忽而趙誕兒的輕笑聲再次傳來。
“哈哈,倒是有趣得很,公子怕是還不知情呢吧?這名貴的豆莢皆是秦郎君親手所植的吶!”
趙誕兒的輕笑雖不引人,但是在寂靜的堂上依舊有些分明。
胡亥清楚地聽罷頓時愕然一怔,再也按捺不住。
“嘶——”
胡亥倒吸了一口冷氣,暗自琢磨了起來。
不是吧?
這個趙誕兒所說……又是郎君、又是秦郎君的……
她所指之人,不會正是秦風那小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