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臺宮大殿。
殿內依舊傳徹着羣臣小心翼翼的議論之聲。
公子皇孫們之間也頗爲熟絡得互相談論着,四下裏的氣氛顯得融洽不已。
唯獨嬴子昭則帶着自己的兩個妹妹躲在人羣之後,似乎不願與旁人有過多的交集。
偶有不少前來奉迎少公嬴子昭的大臣前來,嬴子昭也只是略微頷首回禮,並未多做表示。
一時間羣臣對嬴子昭的異樣也有些疑惑,但是見嬴子昭始終不發一言,也沒人敢堂而皇之地觸怒,只得悻悻地退走到一旁。
其實這些不過是嬴子昭提前計劃好的舉措罷了,此番帶着妹妹晨曦公主和娥琴公主前來,爲的就是展示一番長公子府的淒涼景象。
自己的父親長公子扶蘇被髮配到上郡至今未能赦免,府中的悽兒苦女們更是可憐到如此田地,目下的自己有多麼隱蔽低調,稍待那些親眼所見之人就會有多麼心有不忍!
大殿的不遠處。
下卿王戊和韓章兩人同樣發現了嬴子昭的異樣之處。
敏銳地朝嬴子昭端詳着,王戊和韓章各自使了一個眼色,低聲細細地商議着。
“韓將軍,今日這大殿之上可謂是錯綜複雜啊,方纔的十八公子胡亥其心術智謀就算暫且不言,殿上衆人的態勢心境恐怕早有波動了啊。”
韓章雖不明太過深奧的道理,但是場面上的事還是能瞭然於心的,當即小聲回道:“王大所言極是啊,那胡亥表露得與人爲善,可是背地裏不知道使了多少勁。
“剛纔那副從容不迫的模樣,怕是在拉攏二十公子嬴麒呢吧?如此野心,不可不防啊。”
王戊頷了頷首,隨即又小心囑咐着,“韓將軍,你且看,還有那位少公子嬴子昭,也絕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啊,今日他如此隱晦低沉,勢必是在有所圖謀啊……”
此時此刻,胡亥依舊環顧着周遭,在同諸位將軍和文武大臣頷首示意的同時,胡亥也在仔仔細細地尋找一個身影。
那身影不是其他人,正是當初在蘭池宮時,自己的師父趙高親自爲其送來的消息,那位神祕的郎君秦風……
經過這麼多時日的多方探查,胡亥早已知曉了秦風如今的消息。
始皇帝多次微服出宮正是去見秦風,而且還委以六師將軍的重任,如此青睞有加,說明秦風的身份地位絕對是重中之重……
至於秦風到底是何方神聖,能得到始皇帝這般看重,胡亥還決心要仔細深究,自己此番出了蘭池宮,就是要早日靠着趙家的趙始媚珠夫婦爲自己打探清楚……
如果秦風真的像不少人流傳的風言風語所說,是大秦宗室的哪位滄海遺珠,尤其是秦風的背後還有武成侯王翦、通武侯王賁父子的幫襯……
再加上那些少壯派武將們的通力協作扶持……其勢力絕對不容小覷,自己今後恐怕要更換策略了……
正當胡亥正捫心思慮着。
忽而那大殿的首座上傳來一聲尖細的宣告聲。
“肅靜!
“諸臣已到,公子皇孫覲見陛下!
“跪——”
剎那間,大殿的玉階上傳下的話語宛如一聲震懾的號令。
羣臣和公子皇孫們立馬緩過神來,繼而齊齊面朝玉階躬身揖拜,隨即齊刷刷地跪拜了下去。
“嵩呼!”
“微臣拜見陛下!”
“兒臣叩見父皇!”
“孫兒見過祖君——”
一時間整個大殿上都傳徹着衆人山呼海嘯一般的見駕呼聲。
“再嵩呼!”玉階上的吉壽依舊宣告着。
四下裏的氣氛瞬間變得冷峻肅穆。
沒過多久,見駕禮畢,玉階上才緩緩傳出始皇帝深沉冷漠的話語。
“都起來吧,列位臣工。”
始皇帝的語調不怒自威,諸位文武大臣們聞聲也不敢擅動,只叩首謝恩着。
一衆公子皇孫則更是不知所措,畢竟始皇帝並未讓公子皇孫起身,殿上何人膽敢擅動?
始皇帝端着黑金的袍袖,正襟危坐着,清冷的話語似在申斥一般。
“大殿之上這般喧譁,如此沒規矩是誰教你們的,何爲體統?”
始皇帝三言兩語就讓公子皇孫們變得顫顫巍巍,轉而朝羣臣道:“列位臣工見笑了,朕的這些兒孫粗鄙懶散慣了,在各地行省又無人管束,太過驕縱了。”
始皇帝隨即一掃袍袖,呵斥着:“也就是看在歲首時令,都給朕起來吧!若是待會各地行省述職監察有何不善,朕必兩罪並罰!”
公子皇孫們被始皇帝這番呵斥後,早已沒了剛纔高傲的心志,尤其是在這些文武羣臣的面前,一個個低垂下了腦袋。
正當這時,似乎是有不少臣工看見了嬴子昭身旁跟隨着的晨曦公主和娥琴公主兩人,頓時一陣悉悉率率的議論聲傳了出來。
“真是沒規矩,少公子嬴子昭怎麼把他的兩個妹妹也帶來了?”
“也不看看這裏是什麼地方,章臺大殿,陛下正龍顏大怒着呢,這不是自討沒趣麼?”
“本官若不是牽心掛念陛下龍體,勢必要彈劾那無法無天的少公子嬴子昭,身爲少公子不思爲陛下分憂解難,居然還……”
羣臣的議論之聲還未消散,忽而一聲暴喝陡然傳來!
“放肆!
“誰給你的膽子,居然敢嘲弄少公子?本侯看爾等是活膩味了是吧?”
只見那羣臣當中的王賁不知哪裏來的火氣,騰然而起,一個健步衝到最前,直將嬴子昭、晨曦公主和娥琴公主三人護在了身後。
王賁怒火中燒,虎目圓睜地朝着方纔議論不已的羣臣,攥拳在前頭比劃着。
“本侯告訴爾等!莫要以爲扶蘇長公子不在京師咸陽,爾等就能肆無忌憚地嘲弄少公子!
“長公子府不是爾等想欺辱就能欺辱!再敢不敬,本侯定懲不饒!”
王賁中氣十足的話語瞬間呵止住了場面,羣臣呆愣愣地怔在原地,無一人敢再言聲。
而在臨近玉階之下的臣工們當中,則更是大驚失色。
左右丞相李斯和馮去疾兩人也同樣面色驚慌,治粟內史王綰和將作少府隗狀更是嚇得連手中的圭板都差點掉落在地。
那,那通武侯王賁是怎麼了?
好端端地怎麼這麼大的火氣啊?
沒看見皇帝陛下正龍顏大怒呢嗎?這個時候站出來不是自討沒趣麼?
一時間所有人都被王賁仗義執言的場面震懾住了。
不遠處的十八公子胡亥則是眯縫起眼睫,仔細審視了起來。
這個王賁,不像是如此衝動易怒之人,此事定有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