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峻山的山麓上。
莊園的軒門前,嬴麒眼睜睜地看着秦風絲毫不認識自己,嬴麒的內心忽而涌上一陣說不出的悲傷。
子嬰啊!
咱們才分別了九年……你怎麼,怎麼就不認識我了啊!
這些年你到底吃了什麼苦啊?
我原本還以爲你是被父皇安排外出遊歷,求學問道去了……
可是你現在連我是誰都不認識了,足以見得你的記憶也出現了偏頗,莫不是多年漂泊受苦受難,子嬰你已經拖着一身的病體了?
頃刻之間,千言萬語齊齊躥到了嬴麒的思緒之中。
我知道了!
子嬰你一定是失憶了!
這也就是爲什麼父皇找到了你,但是卻不把你接進咸陽宮,也不安排你回長公子府的緣由!
嬴麒內心一陣感嘆,繼而又鄭重地打量着秦風。
只見秦風眉宇間的英俊神色,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秦風簡直就和九年前那個英姿瀟灑的子嬰少公子一般無二!
“子……額,秦郎君,在下嬴麒,有禮了。”嬴麒立馬拱手揖拜,朝秦風行禮說道。
“好好好,這位公子不必如此,下官理應爲公子作揖纔是。”
秦風聞聲,便也頷了頷首,隨即朝嬴麒對袖回了一禮。
下官?
子嬰這小子已經當官了?
父皇真是守口如瓶啊,我竟然一點消息都未曾得知,沒想到父皇不僅將子嬰偷偷安置了起來,居然還讓子嬰出仕爲吏了……
哦對了,先前聽說咸陽宮裏的羽林重新設立了一位總攬之官,那六師將軍就是姓秦!
一定就是子嬰無疑了!
子嬰你小子可出息了啊!居然當上六師將軍了,往後父皇和我,還有那些宗室子弟,可都要仰仗子嬰你了!
哎慢着……
子嬰,他剛纔稱呼我爲公子?
莫非子嬰認出我來了?
嬴麒立馬變得激動不已,急忙試探道:“秦郎君,你,你可曾記得我?”
秦風搖了搖頭,“回公子,下官這倒不認識,未曾有幸能和公子結識,是下官的遺憾。”
“那秦郎君是如何得知本公子……”嬴麒眉頭一皺。
秦風微微一笑,坦然說道:“這位公子,下官雖然未曾有幸和公子謀面,但是下官好歹久居在咸陽多年,近些時日來更是和京師的達官貴人頗有往來,這一來二去,下官自然是有些知人識面之能。
“今日面見公子,下官一眼便能看出公子器宇不凡,雖然公子身穿的衣袍爲尋常錦服,但是公子的靴子卻瞞不了下官。”
“哦?此話怎講?”嬴麒不明所以。
在出宮前往九峻山來打探消息之前,嬴麒爲了掩人耳目,特意褪下了綾羅綢緞的襟袍,換上了一身尋常鄉紳所穿的常服。
可是此時此刻跟秦風一面見,秦風竟然看出了嬴麒的身份,這讓嬴麒不免疑惑了起來。
秦風轉而低垂下了腦袋,嘴角朝着嬴麒腳尖的方向一點,道:“喏,公子,你且看你的足尖,靴端竟無半點泥丸。
“下官所在的這九峻山雖地處咸陽腳下,但是卻也是偏僻之地,今日陰雨連綿,道路溼滑泥濘,公子既然遠來,爲何靴端一絲泥塵都不曾沾染呢?”
嬴麒聽見秦風的這句解釋,驟然愣住了。
子嬰這小子看待事物的方向的確有些異於常人,看來這年子嬰沒白白在外遊歷啊……
秦風繼續道:“這就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公子定然是乘坐車駕而來,此足以說明公子非富即貴。”
嬴麒頷了頷首,雖然內心滿意,但卻反問道:“誠然如此,但是秦郎君你也應該只能猜出本公子是富貴人家罷了,爲何能猜度出本公子的真實身份呢?”
秦風微微一笑,道:“這也簡單,下官方纔說了,近日山路泥濘,坎坷阻絕,尋常富家鄉紳的車駕可謂是難以通行,然則宮車堅實,木料穩紮,自然是暢通無阻。
“而且,公子的衣角上可是沾染了一些金漆,這金漆乃華貴之物,依照大秦律法,除了宗室子弟,又有何人的車駕配用呢?”
秦風娓娓道罷,一旁的嬴麒早已震驚得瞠目結舌。
真想不到短短片刻,子嬰竟然能將這些蛛絲馬跡捕捉得一絲不漏!
而且子嬰還從這些看似無關緊要的線索中判斷出真相!
子嬰的目光也太毒辣了吧?
他還是那個九年前嬉笑玩鬧的小子嗎?
難怪父皇對子嬰這小子青睞有加啊!
這樣敏銳的眼光,放眼整個咸陽也沒有多少人能做到啊!
嬴麒被秦風三言兩語便點明瞭身份,嬴麒正被秦風果斷精明的眼光震驚之時,忽而耳邊傳來一陣請示的話語。
“小的前來通稟,木料都已經籌備齊整了,隨時可以出發。”英布正畢恭畢敬地朝秦風行着禮,稟告道。
秦風聞聲則朝英布擺了擺手,“嗯,知道了,咱們這就走。”
秦風轉而望向嬴麒,道:“公子今日來找下官是有何吩咐?若是無旁要緊事,不如跟下官去一趟九峻山的木工作坊如何?下官要運送些木料過去。”
“好啊!本就閒來無事,走!”嬴麒聞聲大喜過望,立馬應道。
……
坎坷泥濘的山路上。
嬴麒和秦風正各自騎乘着馬匹,馬蹄聲“得得”地並列行駛着。
漸漸地,九峻山木工作坊的形狀浮現在眼前。
而在作坊的裏外之中,不少秦墨學派的弟子正擼起着袖子辛勤勞作。
在秦墨弟子們幹得熱火朝天之際,爲首的唐姑頭戴着一頂流蘇的幃帽,語調嬌柔如水。
“都給本堂主打起精神來,這些傢俱可都是咸陽城裏達官貴人們點明要的,都是付了定錢的,出不得一絲紕漏!”
“弟子謹遵堂主令!”
嬴麒看着眼前的景象,忽而被驚得一愣。
秦墨學派?
這些可都是秦墨學派的弟子啊?怎麼好端端地都來這九峻山開設木工作坊了?
嬴麒轉念一想,也對,秦墨學派原本就出於墨家三派之一。
而且這墨家機關術可是舉世聞名,這些奇門機巧,木工造物,秦墨學派不是正好用來開源嗎?
嬴麒正覺得此事合理,緊接着便看見了不遠處那位貌美如花的唐姑。
就算是隔着薄透的輕紗,嬴麒也透過唐姑螓首上頂着的幃帽流蘇,隱約看出了唐姑的天仙玉貌。
唐姑!
那可謂是京師咸陽第一美人啊!
沒想到唐姑居然是這間木工作坊的東家,子嬰能在這裏做工,這小子真是有福氣啊!
嬴麒不由得也朝秦風多看了一眼,內心繼續感嘆着。
就算子嬰是跟在唐姑的手下,在這木工作坊裏做事的……
但是能有這樣的美人爲伴,又何嘗不是一種幸事呢?
子嬰啊子嬰,哪怕我跟你一樣在這作坊中辛勤勞苦,只要唐姑願意青睞我一眼,再苦累我也心甘情願啊!
嬴麒正垂涎着唐姑的容貌,餘光恰好瞥見了秦風從自己的身旁走過。
只見秦風正徑直朝着唐姑快步走了上去,步履輕快,表情隨意,彷彿是在悠然閒逛一般。
嬴麒見狀,立馬震驚得一愣。
子嬰這是要做什麼啊?
你是來送木料的啊!
這可是人家秦墨學派的作坊,唐姑還在這……子嬰你豈能造次啊!
嬴麒頓時爲秦風捏起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