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毋擇大搖大擺地走出了府邸，身後還帶着一衆府僕。
府僕們個個夾槍帶棒，儼然有和羽林軍正面相抗的意思。
“大膽！這裏是何處？爾等也敢在此地撒野？活膩味了不成？”
馮毋擇仗着自己是皇帝陛下親封的武信侯，底氣十足地宣告着。
馮敬有了父親馮毋擇撐腰，臉上的驚懼之色也似乎舒緩了許多。
面前，一衆披堅執銳的羽林軍高舉着火把，已然將整個武信侯府邸包圍得水泄不通。
羽林軍們似乎完全不在乎馮毋擇武信侯的爵位。
慢慢地，羽林軍將士們傳來一陣腳步的躁動聲。
將士們整齊列開隊伍，在當中讓出一條寬敞的道路來。
“君侯別來無恙啊！”
一聲清亮的話語傳來，但見一位身穿鎧甲的英武男子健步走出。
正是郎中令蒙毅！
蒙毅一手扣在腰間的劍柄上，一手則捋着背後的披風，整個人顯得幹練剛毅。
馮毋擇一見是蒙毅親自前來，眉眼中頓時閃過一抹驚慌的神色。
“額，蒙，蒙大人？您，您怎麼親自來了？”
馮毋擇知道蒙毅是郎中令，位列九卿，而且深受始皇帝嬴政的青睞和信任，哪怕自己的爵位在蒙毅之上，也萬萬不可在蒙毅面前太過造次。
一臉媚笑地朝前迎着，馮毋擇拱手行着禮，道：“老夫不知是蒙大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蒙大人恕罪啊！”
馮毋擇故意套着近乎，攤手示意蒙毅進府詳談，“蒙大人此來定然是有要事，但何必如此大張旗鼓呢？有何事儘管吩咐便是！”
蒙毅卻是滿臉平靜，面色冷淡地說道：“不必了，君侯，本官今日前來，是要將貴子緝拿歸案的。”
蒙毅的語調清冷如水，但卻暗含着一股不怒自威，不可違抗之意。
馮毋擇聞聲驟然臉色一變，愕然道：“犬子，犬子所犯何事啊？蒙大人何出此言啊？”
一旁的馮敬聞聲也有些慌亂，趕緊朝着馮毋擇的身後躲避了一陣。
“爹啊，您看，這……這是咋回事啊？”
馮敬看見蒙毅神武的模樣，立馬嚇得渾身顫抖，驚慌失措道：“爹啊，您可一定要救救孩兒啊！”
馮毋擇趕忙拂袖按了按馮敬的肩膀，仍在故作鎮定地安慰道：“敬兒，你先莫要慌亂，興許是誤會呢……”
馮毋擇話音未落，蒙毅立馬沉聲打斷道：“非也！沒有什麼誤會！本官乃是奉命前來拿犯人馮敬！”
蒙毅一句話說完，立馬一擡手，朝身後的軍士們令道：“來人，將馮敬拿下！”
“君侯，得罪了！”
隨即，一大羣虎背熊腰的羽林軍士們一擁而上，頃刻便將馮敬按在了地上。
而周圍那羣手拿棍棒的府僕們，一見這羣披堅執銳的軍士，早已沒了鬥志，竟無一人膽敢上前阻撓。
馮敬立馬如同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
呆若木雞地怔在原地，馮敬面色慘白，顫顫巍巍地乞饒道：“爹啊，爹啊，救我啊！救孩兒啊！孩兒不想去大獄啊！孩兒不想死！”
寶貝兒子馮敬的哭嚎聲讓馮毋擇有些心亂，但是強行鎮定下來，馮毋擇也暗暗意識到了事態絕沒有那麼簡單。
羽林軍可是郎中令麾下的皇宮禁衛軍……尋常的案件定然是不可能如此興師動衆的……
馮毋擇心裏暗叫不好，沒準正是自己那些賣官鬻爵的生意被誰揭露到了明面上來。
“敬兒啊，你，你先別急，爲父……”
眼下刀架在了脖子上，馮毋擇知道不可能在蒙毅的手下把兒子馮敬救下來。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前往章臺宮，在始皇帝嬴政的御前告御狀……
只要加以合理的解釋，在證據還沒有確鑿的前提下，沒準還會有一線生機！
“既然是陛下的旨意，老夫自當奉從，還請蒙大人能高擡貴手，莫要爲難犬子啊……”
“高擡貴手？”
蒙毅卻臉一扳，沉聲說道：“本官此次前來是奉了羽林六師將軍之命！”
啊？
馮毋擇聽見這話差點沒一口老血吐了出來。
竟然是奉羽林的六師將軍之命？
羽林可是郎中令的下屬禁軍啊，蒙毅爲何會奉羽林的命？
而且那羽林的六師將軍，已經多久沒有設立此官職了啊！
六師將軍乃是從周朝就有的常備軍的軍制設置。
兩千五百人爲一軍，大國三軍，次國二軍，小國一軍。
天子武力有六軍，號稱天子六師，即宗周六師。
以至於到秦朝立國之後，衛尉掌管皇宮諸門屯兵，中尉掌京師駐兵。
而羽林作爲皇宮的禁衛軍，雖然被保留了下來，但是六師將軍的職位卻一直閒置了下來。
除非……
馮毋擇的思緒一陣翻飛，忽而覺得脊背上一陣不寒而慄。
一直閒置下來的職位，如今又重新啓用，此人一定深受陛下的看重啊！
而且還能被頂頭上司郎中令蒙毅如此恭敬……
此人的身份定然是貴不可言啊！
“爹啊！不要啊！孩兒不想死啊！爹啊救我啊！”
馮敬悽慘的話語再次傳來，馮毋擇恍然驚醒過來。
“蒙大人，老朽可否斗膽多嘴問一句，六師將軍是哪位啊……老朽從未聽說過陛下重新設立了六師將軍啊！”
馮毋擇滿臉堆笑，卻是熱臉貼着冷屁股。
蒙毅滿臉清寒地說道：“君侯這話未免有失人臣之道了！
“我羽林的六師將軍乃是陛下親自設立，莫非君侯還有所懷疑不成？
“君侯是在懷疑陛下的旨意？”
馮毋擇被蒙毅這話嚇得抖了一個哆嗦。
“老，老朽不敢，老朽並無此意啊！”
“那就好，該問的問，不該問的就不要問！”
蒙毅大手一揮，冷哼一聲，隨即抽身離去。
“帶走！打道回府！”
蒙毅當即領着一衆羽林將士把馮敬五花大綁地架了起來，如同背牛羊一般。
馮敬早已嚇得魂飛魄散，此刻見自己唯一的希望也已經破滅，更是心如死灰。
“爹啊，您老人家怎麼把孩兒放棄了啊……”
馮毋擇看着羽林將士們把馮敬生生擡了出去，心中也頗有不忍。
但是羽林將士可都是皇帝陛下的禁衛軍啊，馮毋擇哪裏敢正面違抗？
敬兒啊，不是爲父不肯救你啊……
爲父只能另外想別的辦法了！
敬兒你放心，只要陛下那裏沒有掌握到咱們父子的實證，就還有一線希望！
等到蒙毅帶着羽林軍們把馮敬抓走之後，馮毋擇趕緊折返回府邸之中，開始了應對的籌劃。
只要能提前準備好新的證據，到時候在陛下的御前，興許還有迴旋的餘地！
“來人！把賣官的名單盡數銷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