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臺宮。
嬴政義正言辭的話語,讓一旁的隗狀和王綰震驚不已。
隗狀瞪大了雙眼,滿心疑惑。
不對啊,陛下先前並沒有如此深思熟慮啊!
隗狀記得很清楚,當時始皇帝剛看到上郡的奏章時焦急萬分,甚至也似乎動過加徵賦稅的念頭……
可陛下爲何現在如此斬釘截鐵?
莫非是哪位帝師爲陛下籌謀劃策了?
王綰也同樣在一旁頷首稱讚。
正在這時。
大殿上再次傳來嬴政龍吟般的低吼。
“淳于越!還不退下?”
殿下的淳于越正驚歎得渾身顫抖,突然被嬴政這般一喝,更是嚇得兩腿發軟。
自知理虧,淳于越先前那不卑不亢的姿態已經蕩然無存。
淳于越臉色蒼白地朝後退了幾步,“微,微臣告退,陛,陛下恕罪……”
淳于越只得慌不擇路地碎着步子溜走了……
“祖君您消消氣,孫兒,孫兒也告退了……”嬴子昭見勢不妙,也趕緊隨着淳于越退下大殿。
“滾!都滾!淨給朕添亂!”嬴政一拂袖,冷眼望着。
殿外的御道上。
淳于越失魂落魄地挪着步子。
一旁的嬴子昭勉強攙扶着淳于越,眼神中似乎暗含着責怪的神情。
“師父,我就說祖君現在在氣頭上嘛,您還非要來找祖君討要個說法,現在好了吧?
“說法沒討到,還被祖君大罵一通,罵得狗血淋頭啊簡直是……”
嬴子昭扁着嘴,一陣埋怨。
淳于越聞聲,有些尷尬地笑了笑,無奈說道:“少公子,這……這老夫也未曾想到啊……
“老夫萬萬沒想到陛下竟然對咱們所呈的條陳如此熟悉,而且還提出了那般簡明扼要的論斷……”
淳于越愈想愈後悔,哭喪着臉,耷拉着兩肩,活像一個剛淋過瓢潑大雨的落湯雞。
淳于越看着嬴子昭也灰心喪氣的模樣,有些於心不忍。
略微想了想,淳于越朝嬴子昭一臉強顏歡笑,道:“少公子,不過你也不用太過擔心,陛下雖然駁斥了咱們,那是因爲陛下現在還在盛怒之下。
“只要等陛下緩過神來,仔細一思忖,陛下就能明白咱們的忠君爲民!
“就算咱們的條陳有失妥當,可是咱們的初心是好的啊!陛下一定會理解咱們的!”
嬴子昭一聽,彆着腦袋,有些將信將疑。
“師父,您說得……是真的嗎?”
“真的!老夫確信!必當如此!”淳于越篤定道。
嬴子昭臉上擠出一抹難看的笑容,內心暗自埋怨着。
什麼啊?
啥話都由你說!
都被祖君都指着鼻子罵了,還在這自我安慰呢?
早知道……我就不該這麼輕易地相信你這糟老頭子!
嬴子昭內心一陣吐槽,但是又不敢在明面上和淳于越鬧僵。
畢竟自己尊師重道的人設在這立着……
“好,好……師父,學生聽您的……”嬴子昭硬着頭皮說道。
章臺宮殿內。
嬴政端坐在御座上,心情平復了許多。
望着滿臉震驚的隗狀和王綰,嬴政先是有些自得意滿。
轉而,嬴政的心裏突然變得感觸頗深。
一想到自己方纔語出驚人的論斷,都是出自秦小子的想法,嬴政忽而自我懷疑起來。
難道是朕對秦小子太過嚴厲了?
這些話可都是秦小子所說的啊……駁斥加徵賦稅的論斷,可謂是一針見血。
可是先前朕還對秦小子發了火,甚至還賭氣抽身走了……
……
九峻山莊園。
涼亭裏。
秦風懶散地坐着,兩手託舉着下巴,目光則正失神地望着莊園的大門。
和煦的日光灑下,微風吹送,秦風凝望了良久。
唉,趙老伯也不知道是咋回事,這些天也都不來了。
難道還在生氣呢嘛?
有啥好氣的啊?
不就是因爲停止修建皇陵吵了一架嘛,不停就不停唄,不至於吧?
趙老伯也一把年紀了,不會出啥事吧?
秦風的思緒正胡亂飄飛,耳邊恰好傳來一聲呼喚。
“東家,院子裏風大,不如進來等吧?”
秦風一轉頭,發現英布正恭敬地立在不遠處。
秦風一笑,道:“英布啊,沒事,我不等了,我出去看看。”
秦風擔心趙老伯會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因而才遲遲不能來,畢竟九峻山這裏距離咸陽城較遠了。
“趙老伯這兩天心情不太好,興許去了西南的作坊也說不定,要是沒有,我再去京畿衙門問問。”
秦風邊說邊從涼亭出來,英布拱手道:“東家,用不用小人陪您?”
“不用,我權當自己散散心了。”秦風擺擺手,隨即大步走出。
……
出了九峻山的莊園。
沒過多久,秦風就來到了咸陽城。
熙熙攘攘的長街兩側,遍佈着販夫走卒、兜售叫賣的攤車。
臨街的商鋪食肆裏,正飄着誘人的香味和蒸騰的霧氣。
秦風揹着兩手,饒有興致地四下裏閒逛。
正在這時。
一聲尖細的女聲傳來,刁蠻中竟又透着幾分婉轉。
“你這人怎麼這樣?你剛纔說是三十錢,現在竟然要三百錢,你這是坐地起價?”
秦風好奇地望了過去。
只見一位容顏嬌美,身段窈窕的年輕姑娘,正在一處攤車前理論着。
一旁的販夫則咧着嘴說道:“這位姑娘,你誤會了,你方纔問的是這盞尋常的燈具,自然是便宜些。
“但是你手上拿的這盞紗燈,可是出自秦爺的作坊,價格自然要高啊!”
“是嗎?”
年輕姑娘眨動着清澈的雙眸,反問道:“秦爺作坊裏的紗燈爲什麼就這麼貴?”
販夫說着便取出一盞雕制精美的紗燈,耐心地解釋道:“姑娘請看,這正是這盞紗燈的奇異之處,這紗燈連宮裏人都在用,可是上好的物什啊!”
年輕姑娘看着販夫的展示,隨即莞爾一笑,挺胸道:“好!我要了!”
年輕姑娘名叫田璧君,是廷尉署獄丞田奉的孫女、平準令田泰之女。
更重要的是,田璧君的姑母是大秦國夫人田離秋!
田璧君已經知道,自己此番入宮,正是爲了田氏一族的興衰而嫁給某一位公子。
知書達理的田璧君並無怨言,爲了田氏的存亡,田璧君毅然決然。
如今半路上在咸陽街上閒逛,田璧君也正好挑選些稀罕物件孝敬姑母。
若是得見那位待娶的郎君公子,田璧君也好有拿得出手的禮物……
此時。
田璧君見販夫手中的紗燈奇異無比,便舒展着裙袖,正要探取錢兩。
秦風卻突然快步走了上來。
淡淡淺笑,秦風一掃袍擺,朝田璧君道:
“姑娘,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