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我何曾說過這樣的話？當年的事情要這樣說起來，我也有責任，那豈不是得羞愧而死？”年遐齡嘆了口氣。自家夫人處處就好，偏偏因爲當年的事情性情過於敏感，一旦提起來就是忍不住哭哭啼啼。
馬氏連忙搖頭，她可從沒有責怪過自家老爺！都是她自己在閨閣中嬌一些，便承受不住惡劣些的天氣…喫起東西來也很是挑剔…如果不是她身子不好，當初生下月兒來之後，怎麼會讓她身子虛弱，直到現在也落下了病根？
年羹堯捏捏了捏眉頭，沉聲開口說道，“額娘，這樣的話可不要再提，當年的事情妹妹誰都沒有責怪。如今妹妹也是被咱們全家呵護着調養身子，妹妹對您最是愛戴，若是讓她聽見，該有多麼傷心？”
馬氏淚眼朦朧的點了點頭，擡起一雙感動的眼睛看着年羹堯，她就知道自己這個二兒子雖說是平常行武打仗，卻最是心疼她這個當額孃的。
即便是心裏還有些難受，馬氏卻覺得熨貼。
年遐齡看在眼裏，忍不住嘆了口氣。在這個家裏，即便是自己勸說夫人一日，都未必比得過老二的寥寥幾句話。
罷了罷了，只要有人能勸住她就好了。
“妹妹如今正是妙齡，外面求娶的公子早就踏破了門檻，但是總得替她細心篩選，選一個如意郎君，符合了她的心意纔好…”年羹堯沉吟一聲，終於提到了今天的主題。
馬氏安靜的坐在一邊聽着，像她這種以夫爲天，以子爲天的性子，只要不太違揹她的心意，是從來不會有什麼意見的。
“你可有人員？”年遐齡一雙眼睛深邃，雖是有着淡淡的皺紋，卻難以掩飾裏面的慈祥和偶爾乍現的鋒芒。
年羹堯雖然在外頭帶兵打仗，現在手中更是握有重權，卻從來不敢小看自己這個阿瑪。別看阿瑪當家時，年家境不算出名，但是能夠培養出兩個兒子來，並足以證明是有些真手段的。
就是阿瑪把他培養出來的，自己現在在他面前是掩飾不住什麼心思的。
“是有些的…”
年遐齡眉頭一挑，注意到了他用的量詞。
“妹妹生得清麗無雙，就算在這京城裏也是數一數二的，再加上有咱們這樣的父兄，將來嫁的人指定是錯不了…兒子瞧這好幾個皇子都是…”年羹堯的話沒有說完，但是在場的兩個人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馬氏是最先反應過來的，她愣愣的看着年羹堯，突然開口說道，“老二你是瞧上了哪幾個皇子了？不過現在成年的皇子也都有了福晉，沒成年的更不合適…”馬氏畢竟是年家的當家主母，即便是過去不了解，現在也被浸染的通了幾分。
再者，若是年歲稍微小一些的皇子，年家自然是不會考慮的。畢竟年家想要與皇子聯姻，爲的並不是能增加上幾分牌面，而是有更大的圖謀。
要是那些年紀小一些的皇子，也沒有特別成器的。年家的算計便毫無用武之地了。
況且月兒現在馬上十五，就算是再晚也要在兩年內嫁出去的，等那些未成年的阿哥實在是不合適了。
年羹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看着額娘開口說道，“妹妹這樣出色，在這京城裏除了皇子，哪裏有與她般配的？但是要說真與皇子結親，咱們年家的分量終究是要少一些…”至少跟那些滿蒙大族相比，現在的年家是還不夠格的，況且皇子福晉裏哪裏有漢軍旗的血脈在？
“那…即便是天資稍微差一些，只要能對月兒好，那也是值得結親的…”馬氏開口說道，她手裏緊緊的攥着帕子，腦海裏翻轉過無數個家族，在爲女兒蒐羅着適合結親的對象。
年羹堯與年遐齡對視一眼，果不其然，要想真的與皇子結親，自己額娘便是最大的障礙。
“兒子知曉您心中所想，但是有我、兄長和阿瑪給妹妹撐腰，即便是側福晉那又如何呢？這皇家後院裏憑的可從來不是正室的地位，而是寵愛…那幾位皇子個個都是龍章鳳姿，只有這般有才幹的，在兒子眼裏才能配得上妹妹呀！”年羹堯不以爲然，就說當今的皇上那裏又有哪個是真正的嫡出呢，不都是後來上位嗎？
而如今的嫡出太子，年羹堯瞧着，他的位置也並不很穩當…
若不是有天大的膽子，她也不敢在這樣的事情上動了心思。
馬氏愣了愣。雖然早就預料到家裏的男人有很大的野心，卻也沒想到這件事情被這般突然的提起來，還牽扯到了自己的女兒。
他們男人即便是有再大的野心，何苦牽扯到月兒呢？馬氏即便是再看重兩個兒子，這些年來常常陪在自己身邊的也只有月兒一個…年瀾月在她心裏的地位自然是不一般的。
她擡頭看了看年遐齡低頭喝着茶水的樣子，又看了看一臉堅定的二兒子，心裏搖了搖頭。不是女兒家，哪裏又知道正室出身該是多麼重要呢？
誰又不想被明媒正娶，而是被當作側福晉納進後院呢？
她雖然是正室出身，但是當初在閨閣的時候也是見識過府裏的姨娘過的什麼樣的日子…
但是馬氏素來是最傳統的那類女人，從來不會反抗家裏的男人，即便是心裏想着年瀾月，不願意接受這樣的安排…
但是在年羹堯他們的堅持下最終肯定同意的。
年羹堯他們也正是知道這一點，所以現在才能不慌不忙的開口勸說。
總歸最後的事情一定會如願以償地，按着他們的預想的方向發展…
年羹堯看着外面已經黑沉了的天色，但是京城裏一樣是滿是燭光，熱鬧非凡。
他的格局從來不僅侷限在這樣——使年家成爲漢軍旗裏的第一家族，他們家離那樣的境況已經不遠了。
還可以擡旗，榮耀加身，被封爲大將軍，甚至是讓未來的皇帝流淌着年家的血脈。
這些事情一旦想起來就可以讓年羹堯心潮澎湃，思緒久久沒辦法平靜下來。
年羹堯野心勃勃，心裏的慾望像只困獸一樣即將破籠而出。年遐齡也知道這一切，畢竟這一切都是他爲兒子們種下的因果。
他冷眼旁觀着，既不置身事外，又不牽扯過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