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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人皮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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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魂鈴、人皮燈,三更收魂黑煞陣。”

    陳晝錦的腦中忽然浮現出自己父親陳守正曾經給自己講過的一段術道逸聞,當時他非常着重地強調了這十三個字。

    傳聞昔日術道霸主天殘宗宗主的父親洛老太爺百歲大壽,洛宗主在洛府外擺下十里多長的流水席,府內的壽宴更是通宵達旦。到了衆賓客齊齊向洛老爺子敬酒祝壽時,一個身着黃衣的耄耋老叟,突然破門而入,形如鬼魅地出現在大堂。據說他左手握着老舊的銅鈴,右手提着一盞慘白的燈籠。

    沒有等天殘宗宗主洛有蟬上前問話,黃衣老者就揮手將前來阻攔的守衛轟成了血霧。這下徹底挑起雙方的爭鬥,廝殺一直持續到雄雞打鳴,東方露出魚肚白。沒有人從洛府活着走出來。

    直到三天之後濃郁的屍臭和血腥味自洛府傳出,這才引起人們的注意。當官府的衙役進入洛府時,頓時被現場的慘像驚呆了。牆壁、地面和屋內的傢俱上全都是凝固的鮮血,殘肢斷骸和人體的內臟更是被丟棄得到處都是,最可怖的是洛家數百口人的頭顱在大堂中央被整整齊齊地堆成一座京觀。京觀最上方便是天殘宗宗主洛有蟬和他爹洛老太爺。

    經過嘔吐不止的仵作辨認,洛家上下三百六十二口人,包括前來祝壽的一百多位賓客全部被害,兇手甚至真正做到了雞犬不留,整個洛家沒有留下一個活物。

    唯一詭異的是,兇案現場雖說血流成河,內臟橫陳,可是除了被堆成京觀的頭顱,衆多屍體的殘軀卻不翼而飛。這讓辦理此案的捕快頗爲頭疼,而此案也最終成爲當地一大懸案,不了了之。

    只是作爲掌握天殘宗實權的洛家被人連根拔了,其宗內的其他勢力互相爭權奪利,顯赫一時的天殘宗很快便土崩瓦解,消失於術道歷史的長河之中。

    然而關於這黃衣老者的傳聞卻並未消失,有人說在半夜看到他一身如在洛府的打扮,役使着數百無頭殭屍,行走於荊湘交匯之處。有人說他一席白衣,面目猙獰如同惡鬼,午時三刻出現在黑雲寨,揮袖之間便血洗了這作惡多端的土匪窩。關於他的傳聞很多,可是真正見到他面的人卻極少。

    洛有蟬生前廣交好友,天殘宗也有不少盟友,再加上當日祝壽的賓客身後也是方方面面的大佬巨擘,一時間想要追殺黃衣老者的勢力多如過江之鯽。據說還真讓他們找到了黃衣老者,雙方在川蜀道蒼竹谷血戰一場。前來報仇的八位首領都是術道宿老,最低也是六重陰陽天的高手,可是他們卻隕落了七位。而黃衣老者似乎這次也受了重傷,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在出現在法術界的視線內。

    根據那驚天一戰唯一的倖存者所言,黃衣老者左手握的乃是索魂鈴,能擾人心神,令人陷入絕望恐懼等幻境之中,殺人於無形。而右手所提的喚作人皮燈籠,被那燈籠一照便會渾身痠麻,四肢無力,任人宰割。更厲害的是,黃衣老者還會一門名叫“黑煞陣”的邪陣,只是當時他沒有使出。

    過了三年之後,一個身着黃衣,左手握索魂鈴,右手提人皮燈籠的中年道士出現在荊湘南路,他還役使着數百具煞氣逼人的刑天戰屍。憑着這些東西,這位中年道士開宗立派,橫掃湘南諸多老牌勢力,他就是被如今荊湘南路倪家稱爲老祖的倪雨寒。而倪雨寒稱霸湘南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將世人稱爲“黃泉老人”的那位神祕老者尊爲太上長老,子孫永世供奉。

    記得父親把這段逸聞講給自己聽的時候,他曾經跟自己強調說“索魂鈴,人皮燈,三更收魂黑煞陣”,遇到這三樣中的任意一樣都要小心,能不招惹儘量不招惹。

    當時自己曾問到爲什麼時,他是這麼回答的:“索魂鈴和人皮燈籠都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簡單,單單就一個索魂鈴,光是搖鈴的手法就是門學問,得專門修煉。更不用說其他的了。”

    “媽的,還是着道了!”陳晝錦看着身旁拼命掙扎的劉啓超,就知道他也沒能倖免,現在的情況估計比自己好不到哪兒去。

    剛纔陳晝錦目光接觸到人皮燈籠的瞬間,就發現這燈籠的表面完全是由人皮組成的,而且還不止一個人,陳晝錦看到了無數猙獰痛苦的面目。令他和劉啓超喪失行動能力的慘綠色光芒,便是從這些鬼臉的雙眼中射出的。而被壽衣老者提在手中的燈柄,赫然也是由一截慘白的人脊骨製成的。

    正當兩人拼命運功,想要解開身上的邪咒時,壽衣老者消失後化作的那團黑氣忽然有了動靜。一隻被褐色粗布包裹的慘白手臂從黑氣中伸出,緊接着是乾枯腐爛的頭顱,壽衣老者竟然完好無損地從黑氣中

    飄出。

    “老劉啊,只希望這老鬼不是黃泉老人,不然咱們都交代在這裏。”陳晝錦面目猙獰,額前和脖頸的青筋虯起,似乎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劉啓超全力運轉真氣來緩解渾身的痠麻感,可收效甚微,這人皮燈籠似乎不是對付肉體的,而是直接作用於魂魄上。

    “你現在還有工夫猜測這老鬼的身份啊,不趕緊破解這邪咒,咱們都得成它的喫食。”

    壽衣老鬼緩緩飄向兩人,看那移動速度的緩慢和嘴角詭異的笑容,明顯是帶着貓捉老鼠的戲謔心理,它似乎想要儘可能地來折磨兩人,不然憑它之前的身法,對付兩個沒有法器護身,不能動彈的年輕術士還不是擡擡手的事。

    眼下這情況確實有夠折磨的,劉啓超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壽衣老鬼以慢到不能再慢的速度接近自己,然後從袖中伸出那隻乾枯幾近白骨的手掌,露出五根三寸多長的漆黑指甲。此時索魂鈴已經被壽衣老鬼系在腰間,而它高舉着手掌,不停地在劉啓超兩人之間來回移動,似乎在猶豫先對哪個動手。

    劉啓超和陳晝錦都知道壽衣老鬼根本不是在猶豫,這不過折磨他們的一種方式,常人在生與死之間不停徘徊,大多會崩潰。劉啓超恨想冷笑一聲,可他現在連做個表情的能力都沒有,面目猙獰倒不完全是因爲痛苦,似乎中了人皮燈籠的綠芒,都會失去身體的控制。這和茅山五行禁法中的金縛術倒是有點相似、

    壽衣老鬼似乎是終於決定了,它舉起乾枯的手掌,狠狠抓向陳晝錦的胸膛。這一下要是抓實了,即使陳晝錦練過外家功夫,都得給開膛破肚。劉啓超極力想掙脫控制,可卻只能眼睜睜看着那漆黑如鉤的指甲撕裂陳晝錦的囚服。

    就在萬分危急之時,陳晝錦的胸口忽然金光大作,壽衣老鬼的五指不管再怎麼用力都無法落下哪怕一寸的距離。正當它微微一愣的空當,陳晝錦竟然雙腿猛蹬地面,不退反進,縱身欺入壽衣老鬼的懷中,揮掌拍向它的胸口。壽衣老鬼身法再詭異,也沒想到陳晝錦能這麼快掙脫人皮燈籠的控制,因而結結實實地吃了他的這一掌。

    “啊!”壽衣老鬼慘嚎一聲,聲音之尖銳直震得陳晝錦和劉啓超耳膜發疼,陳晝錦還好,畢竟能控制自己的身體,連忙用手捂住了雙耳,可劉啓超卻不能動彈,只能生生聽完壽衣老鬼的慘嚎,他頓時覺得天旋地轉,金星四現。

    壽衣老鬼慘嚎完立刻惡狠狠地瞪向陳晝錦,它不明白眼前的這個年輕術士爲何破解自己的人皮燈籠,剛纔他那帶着純陽之力的一掌,不斷侵蝕着自己的陰體,以至於只能不斷調動黑氣來壓制。

    看着暫時無法攻擊的壽衣老鬼,陳晝錦也顧不得嘲諷它,只見他變戲法似得從褲襠部位掏出一小疊黃符,從中抽了一張,捲成團就往劉啓超口中塞去。

    劉啓超非常驚訝地看向陳晝錦,要知道兩人從賈鵬符的家中被捕快誤認是殺人犯,抓入大牢,身上的法器和靈符都被牢頭收走了,怎麼他還藏了一些。但現在情況危急,也顧不得計較這麼多了。劉啓超看到陳晝錦咬破左手拇指,然後狠狠按住自己的額頭上,正感到莫名其妙,嘴裏的黃符忽然自燃起來,但那符火非但沒有灼燒自己的口腔,反而順着經脈穴位化爲一股暖流,隨着這股暖流流遍全身,劉啓超驚喜地發現自己居然能動了。

    “呸!”劉啓超吐出嘴裏已經化爲灰燼的黃符,感激地看了陳晝錦一眼,頗有些好奇地問道:“你不是着了人皮燈籠的道了麼,怎麼又能動了?還有你胸口剛纔發出的金光又是什麼?”

    “哈哈哈,簡單。咱們這些行走在陰陽之間的術士,命比紙薄,如果不多做點準備,留條後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陳晝錦嘿嘿一笑,有些得意地解釋道:“當年和我四叔外出遊歷時,曾被仇家用化石法坑過一回,於是從此我就留了一手,我的鞋子底下永遠貼着道解縛符。”

    對於化石法,劉啓超倒是知道點,這是門類似定身法的道術,中了此術的人全身僵硬如岩石。不過施法前的徵兆太明顯,效果也只能維持一炷香的工夫,所以用的術士並不是很多。

    “至於那金光……”陳晝錦一把撕下上身殘破的囚服,露出黑黝黝的胸口,他指着自己肺的位置,笑道:“我爹曾將一隻水獺貓的前肢斬下,製成護身符,又用祕法融入我的體內,這樣別人輕易不會發現,又能保護自己。怎麼樣,老鬼?”

    陳晝錦的最後一句話明顯是對壽衣老鬼說的,此時它也基本修復了傷勢,正惡狠狠地瞪着陳晝錦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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