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到了湘西地帶，大家小心一點。這裏不同於中土，混居着許多夷民，熟夷還好，若是碰到生夷，那難免不多生事端。”申乾近對着船艙裏的衆人提醒道。
這回申乾近帶來的，都是餓鬼堂的精銳心腹，個個都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兄弟，至少都跟了他十年的時間。對於申乾近的命令，他們是絕對服從的，即使是讓他們當場自殺，也不會有任何的猶豫。
至於所謂的生夷、熟夷，劉啓超也多少有些瞭解。大夏王朝的疆域之內，除去人數佔據絕對優勢的華夏人，還有數目不少的夷民。有些夷民和華夏人混居，除了生活習俗等方面略有不同，其他的大多已經並無兩樣，這樣願意與華夏人交往的稱爲熟夷。
而有些夷民不願與外界交往，他們往往居於深山老林，或割據在險關惡水間，或藏匿於煙瘴蠻荒之地。這些夷民被朝廷和民間稱爲生夷，生夷在歷朝歷代都是一個大問題。他們往往劫掠來往商旅，或搶奪華夏百姓的糧食布帛，不服王化，甚至蓄謀造反，其劣跡在地方誌上屢見不鮮。所以申乾近纔會提醒手下，注意生夷的問題。
“那些生夷往往仇視華夏人和其他民族之人，千萬小心，儘量不要與其發生衝突。巫門中人大多屬於生夷，若是動起手來，恐怕單憑你我之力，是很難走出十萬大山的”
申乾近如此肅然地說道。
“湘西一帶華夷混居，除去幾座州城歸朝廷直接管轄之外，還有很多地方世家修築的塢堡，以及夷民在險要之地築起的堡壘。這些城寨的力量也不容小覷，我們最好不要招惹，畢竟是別人家的地盤。一切都要在暗地裏進行，雖說巫門眼線衆多，想要完全避開是不可能的，可我們儘量還是要低調行事。”
講到這裏，申乾近忽然轉頭望向劉啓超，看得他莫名其妙，“怎麼了，堂主，我臉上有什麼斑麼”
“沒什麼，只是你最爲要小心”申乾近面色肅然地說道。
劉啓超更加茫然了，他滿臉驚詫地反問道：“爲何我最爲要小心”
“唉，你當初在天素寺，是不是和倪家的倪畏安交手了”申乾近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他解釋道：“結果倪畏安是不是還死在了你的手上”
劉啓超連忙申辯道：“在天素寺我確實和倪畏安有過交手，還被其重傷，可倪畏安並非死在我的手上，他是被我師哥，呃。應該說我碧溪一脈的棄徒王周坤所殺，和我不相干啊”
申乾近無奈地苦笑一聲：“可倪家的人不這麼認爲，他們素來脾氣古怪乖張，我行我素。他們認爲王周坤是從你碧溪一脈出來的，你們碧溪一脈就必須負責，更何況你現在的身份是碧溪一脈的掌門。”
“笑話，那倪畏安還和黑蓮教有所勾結呢放在術道之中，這絕對是條死罪。更何況九龍內衛都宣佈，他勾結黑蓮邪教，殺之無罪了。”劉啓超忍不住辯解道。
申乾近搖了搖頭，無奈道：“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倪家確實不敢公開報復，畢竟九龍內衛的話擺在那裏，他們剛折損了一員大將，元氣稍稍減損，正和其他幾大勢力爭地盤呢。不過這不妨礙他們派出殺手來找你的麻煩”
“堂主你的意思是，倪家會派出或者請殺手來報復”劉啓超總算是有些開竅了。
申乾近望着船艙外逐漸下大的雨勢，面色有些凝重，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希望不是吧，倪家在夷民間也是頗有威望的存在，他們和巫門也有些聯繫。若是他們也插手其中，恐怕這回的事情會非常棘手。”
“對了，倪畏安在倪家究竟是什麼身份有必要這麼大動干戈麼”劉啓超好奇地問道。
申乾近瞄向了身旁一個長老，此人乃是專門負責餓鬼堂情報的，他乾咳一聲，說道：“倪畏安乃是現任倪家家族倪維安的堂弟，原本是倪家的重要戰力，可後來不知爲何離開倪家。不過據情報所知，此人依舊和主家有所聯繫，屬下猜測倪家其實也和黑蓮教有所有所勾結，他們倪家很有可能已經倒向了黑蓮教。”
“是這樣麼倪家已經開始站隊了麼，那麼其他世家呢”申乾近摸着下巴上的胡茬，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道：“不過現在就表明立場，他們就不怕九龍內衛拿他們殺雞儆猴”
劉啓超隱約聽到“站隊”
和“九龍內衛”這兩個詞，再聯繫之前的黑蓮教等內容，他心裏已經大概已經隱約猜到，這背後的牽扯的厲害關係了。不過他還是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道：“堂主，你究竟在說什麼”
申乾近面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肩頭，沉聲道：“以你現在的修爲，還不足以知曉這些事情，太早地插手進去，只會像只螞蟻一樣，被無情地碾成齏粉。我可不希望你過早地夭折了”
儘管申乾近沒有正面回答，可劉啓超也已經從側面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天素寺的事件果然不是孤立的，甚至他懷疑之前開平書院、天蒼山脈的遺址、肅州姚家等等事件，這些都有一條若有若無的絲線，將它們串聯在一起。劉啓超他自己，在這些事件中，也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操控着前進。
至於這隻無形的手究竟是誰，或者說究竟是何方勢力，以劉啓超現有的線索，也能推測出一二。不過按照申乾近所說，以他的修爲，尚且也只是棋盤中的一枚棋子，那麼那隻手的能量實在強得可怕
就在劉啓超爲自己的未來而擔憂不止的時候，天上的雨勢越發迅猛，豆大的雨點從天而降，擊打在人的身上，就像是被石子打中，劇痛不已。連綿的雨幕讓人看不清數丈開外的景象，他們也不知道，在自己的渡船後天，正吊着一隻“尾巴”。
“這夥人運氣不錯，老天爺都在幫他們。雨下得這麼大，我們沒辦法襲擊了”一艘專門用於偷襲的烏蓬蜈蚣船，正遠遠跟在劉啓超所在的渡船後面，說的是一個穿着蓑衣，頭戴斗笠的精壯漢子，他手裏拿着一支只有軍中將校才配有的千里鏡。而望着目標，正是消失在雨幕之後的渡船。
在這種惡劣的天氣下，若是強行駕駛蜈蚣船去追殺，極有可能船毀人亡。要知道每年沉沒在湍急的三湘江裏的船隻，達到一百多艘。其中有一大半，是由於在惡劣的天氣下行船，從而被風浪掀翻或是觸礁而亡。
“吧唧吧唧”昏暗的船艙裏，一陣響亮的咀嚼食物聲傳了出來，在這種情況下，裏面居然還有人在大快朵頤。
精壯漢子聽到這聲音，頓時露出無奈的神色，他嘴角抽搐着想說些什麼，可最終卻化爲一句話：“九歌大人，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是先避雨回去，還是”
“呲溜呲溜這個嘛，吧唧你自己看吧唧看着辦吧”
過了許久，精壯漢子幾乎以爲那位大人沒有聽到，準備再度重複說時，船艙裏這才飄出了回話。只是話裏夾雜着刺耳的咀嚼聲，以至於他默默地分析了半晌，這才聽懂了那位大人的意思。
“讓我自己看着吧，到時候若是出了事，恐怕背黑鍋的也是我吧”精壯漢子環視四周，見周圍的同伴皆是一副愛莫能助的神色，不由得心裏一沉。
雨勢越發猛烈，渡船在湍急的江流中來回搖晃，即使擺渡的老頭手段再高超，也無法保證船體的穩當。劉啓超這個很少接觸河流的北方山區人，可算是吃盡了苦頭。不過他好歹也在南海漂浮過幾天，見過數丈高的海浪，也見過小山丘模樣的海獸，這種場面還算是能撐得住。
不過當劉啓超看向申乾近和那些餓鬼堂高手時，不由得有些慚愧，對方每個人都呼吸平順，四平八穩地坐在原地，眼裏甚至沒有一絲動容。
“到底是久經術道的老手，在大風大浪面前，面不改色，一點變化都沒有，真是有些慚愧”
“堂主，那艘跟蹤我們很久的蜈蚣船，已經逐漸遠離了我們，好像是朝着丹鳳城而去了。”這時一個餓鬼堂的長老忽然開口說道。
申乾近用大拇指挑着帽檐，點點頭道：“那就好，現在和他們交手，勝負實在難知。既然他們主動退卻了，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在和巫門談判之前，我們不能喪失任何戰力，記住了，能不出手儘量不要出手，這回的情況特殊。我們是在遠離自己地盤的情況下，和一個對我們很不友善的勢力談判，而且我們沒辦法將全部戰力都帶來，也就是說我們在先天，就已經輸了對方一籌”
“呃，堂主，我能問個問題麼那個跟蹤我們的蜈蚣船，究竟是屬於哪方勢力的難不成我們要去救得鈞的消息，已經被他的死對頭給知道了”
申乾近用手按住帽子，讓帽檐遮住他的大半張臉，低聲道：“是啊，究竟是何方神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