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老人一步步從二樓走下,整個大廳無論是在討論棋譜的,還是在落子手談的,全都停下了手裏的動作起身向着老人示意。
很顯然,這位白衣老人在這裏的威望極高,所有人都對他是畢恭畢敬的。
苗萬頃率先反應過來,他立馬湊到秦官耳邊低聲開口道,“秦先生,這個人就是天元棋館的館主,陶潛志……”
“你別看他上了年紀,但卻是這裏棋術最高的人了,職業圍棋九段的國手,雖然他還一直沒有與那位女棋聖正式交手,可所有人都覺得在南海這片地界,怕也就只有他有那個機會擊敗澹臺玉樓了……”
苗萬頃說的一點兒沒錯,但是有一點恐怕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這位陶潛志可不僅僅只是一個圍棋職業九段那麼簡單,他還是一位貨真價實的煉氣大圓滿境界修士。
其實,在進入這天元棋館的那一瞬間,秦官就已經感受到了對方的氣息存在,只不過一個煉氣大圓滿而已,他還真沒怎麼放在心上。
老人走下樓梯之後,所有人都非常自覺的讓開了一條道路。
陶潛志緩步走上前來,微笑的上下打量了一眼秦官,隨後又看向那副殘局,繼續開口,聲音溫和平淡,“如今的圍棋縱橫十九道,變化足有千萬種,即便是死局,也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妙手……”
“這盤殘局看上去雖然黑子局勢不妙,可也並不能就此斷定沒有翻盤的可能……”
聽到他這話,邊上有一個老棋簍頓時有些不甘心的開口道,“陶館主,這小子口無遮攔,他竟然敢說自己無論執黑還是執白都能輕易取勝,你聽聽,這……”
聞言,陶潛志先是眉頭一挑,開口將其打斷,“好了,剛纔的話我都已經聽見了……”
說着,他這才轉頭看向秦官,臉上的笑容並沒有多少減淡,“這位小朋友想必也是飽讀棋譜,能看出點兒門道來也在情理之中……”
言語至此,他才話鋒一轉,繼續道,“只不過,天下棋手千千萬,每個人的棋路和風格都是不同的,就更別說還有棋力的高低一說了……”
“要說對手是個尋常人,在這局棋上你能獲勝我並不奇怪……”
“可是,這棋局內執白棋的人可不是什麼尋常人,那位女棋手的大名想必你也應該有所耳聞,殺遍天下無敵手啊。”
說到這裏,陶潛志這才深吸了一口氣,看向秦官,“對於有着真材實料的前輩高手,我覺得任何人都應該抱着一種學習的謙虛心態,不敢口出狂言啊。”
此話一出,秦官身後的一衆人等都沒有開口說話。
蘇兵戎和苗萬頃是普通人,這樣的局面下根本就插不上嘴。
張微命雖說是龍虎山親傳,可對於那位天山二師姐還是抱有一絲敬重的,自然也是閉口不談。
寒山月雖然活了八百年有餘,可對於圍棋之道卻並不瞭解,所以從進門之後到現在都一直未曾言語。
至於最後那位小屍王,更是不食人間煙火,如今被寒山月抱在懷裏,眼皮子打架,無聊到已經開始打瞌睡了。
聽了這位陶館主的話之後,秦官有些無奈的輕笑了一聲,隨即彷彿喃喃自語一般的開口。
“真是可悲,這樣的棋局,竟然都被吹的好似千古迷局一般,看來如今的天下棋道已然是徹底凋零落寞了。”
此話一出,頓時掀起一片譁然,一時之間,那些個棋手之前被陶潛志鎮壓下去的怒火再一次熊熊燃燒起來。
秦官這話可不是在針對某一個人,而是直接將他們所有人給羞辱了一番。
這就彷彿一羣人正圍着餐桌喫飯呢,忽然有人踹門而入,一口口水吐進了菜裏,轉身拍拍屁股就想走人!
這誰能受得了啊,正所謂衆怒難犯,這回恐怕就算有陶潛志在場,這羣人怕是也不會放過這個口無遮攔的毛頭小子了。
“簡直狂妄,猖獗,這樣的人都不配下棋!”有人憤然起身,指着秦官破口大罵!
“臭小子,你……你你你,我今兒豁出去這一把老骨頭,我抽你我!”甚至還有骨瘦嶙峋的遲暮老人,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力氣,抄起棋盤就要上去跟秦官幹一架。
“把他趕出去!”
最後,這麼一句話主導了所有人的怒火。
“對,趕出去,把他趕出去!”
一時之間,人羣洶涌而來,每個人都彷彿想要親手將這個侮辱了圍棋一道的紈絝子弟打將出去。
“好了,都冷靜一下,這裏是棋館……”
陶潛志的聲音再一次響起,裹挾着煉氣大圓滿的靈氣,宛如黃鐘大呂,震耳欲聾。
“誰要敢在我的棋館鬧事兒,那就別怪我陶某人不念舊情了!”
再一次控制住場面之後,這位陶館主這才轉頭看向了秦官,深吸了一口氣,這次,他臉上的笑容微微冷淡了一些。
“這位小朋友,年紀輕輕的,最好還是要收斂一些比較好,要不然會給自己平白無故增添煩惱的……”
說到這裏,他向着周圍那些義憤填膺的人羣看了看,繼續道,“你也看到了,今天這個局面,你怕是很難安全的離開了……”
“我看不如這樣吧,你隨便挑個人和你下一局,無論輸贏,今天這個事兒也就算過去了,怎麼樣?”
他這話的意思看上去僅僅只是要秦官下一局棋而已,可其實陶潛志這是在給秦官找個臺階下。
這麼一大羣人都被他惹毛了,就算這小年輕能夠安然無恙的離開棋館,日後也指不定會不會被人伺機報復。
今天在場的這羣人現在那可都怒火中燒着呢,眼下唯一能夠瀉去他們心頭怒火的辦法恐怕也就只有一個了。
那就是讓眼前這個毛頭小子爲自己的言行付出代價。
只要他下一局棋,輸了,便是徹徹底底的打了他自己的臉,代價也頂多不過是被人嘲諷幾句,隨後黯然退場。
這樣的話,一來,是給大夥兒出了口惡氣,二來,也算是救了這毛頭小子一條命,畢竟氣都出了,對於敗軍之將,恐怕也就沒誰再有那閒心思去伺機報復了吧。
至於說贏,那絕對不可能,這年輕人看上去纔不過二十來歲的樣子,這屋子裏隨便挑個人出來那都可以說自己的棋齡比他的年齡都大。
雖然說這世間也不是沒有如澹臺玉樓那樣年少有爲的圍棋國手,但那畢竟是少數,這世上又能有幾個澹臺玉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