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許志明打了個電話,把他喊到了蘇古雅集。
我問他去年我給他找的那幅佛畫像他究竟送給誰了。
這傢伙支支吾吾不肯說出背後的領導。
我說,“許總,你還保守祕密呢?那幅畫前兩天人家領導就讓人拿過來我這邊了!”
“哦喲!這傢伙是要賣?”許志明聽的一驚。
“許總,那幅畫按真品少說也得上千萬的,你說我是按真的收了呢?還是告訴人家是假的,我不要呢?”
許志明的臉色瞬間就白了。
“這,這,真要賣,九爺您,得收啊!錢我出,我出!我那工程還沒完呢!大幾千萬的工程款還沒結呢!我下面上百號工人呢!”
“你特麼的少跟我來苦肉計!你們包工頭沒一個好人,社會風氣都被你們帶壞了!”我一聽這傢伙又來哭,是忍不住就來氣,隨口就罵了一句。
而許志明是一臉的苦逼,無奈道,“九爺啊!我也不想給人家送錢啊!我也想好好接工程,好好賺錢啊!但是人家不讓啊!我拿工程不學着別人送禮,我能拿得到?我特麼也就是個小人物,小包工頭,你看我在工人前面人五人六的,在那些領導面前連孫子都不是。你以爲我喜歡給他們送東西啊?我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都是我一場一場酒喝出來,都喝到胃出血了!我想呢?我比誰都痛恨這些貪官污吏,但我要喫飯啊!我要養家啊!我無權無勢,只能求着他們了!”
許志明是越說越激動,似乎我剛剛的那一句罵戳中了他心中隱忍已久的痛處一般。
的確,社會上一般提到包工頭三個字,基本上都是負面的看法。
所以,我想作爲包工頭的許志明應該是最痛恨別人把他當包工頭看的吧!
見許志明激動起來,小武趕忙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許總,別激動,九爺幫你擋過去了!人家領導不是拿來賣的,是專門託了人找關係來請九爺幫忙鑑定的。”
小武這話一出,許志明的臉色瞬間就又恢復了過來。
“不是賣的?那,那九爺您”
“我給鑑定爲真,擋過去了!”我招招手示意許志明坐下來喝茶。
“那太感謝九爺您了!這,要是被佟開全知道了,那我那工程就完蛋了,過幾個月就要驗收了,鐵定是驗收不過的。我還欠着一堆供應商的款沒”
“好了好了,你別跟我叫了,誰家都有難處。”我給許志明倒了杯茶,同時也打斷了他的話。
“今天喊你來呢,是提醒你現在人家領導都學聰明瞭,現在送古董,人家都有可能會請人鑑定。所以,以後還是儘量不要送假古董了!”
“這,不送假的,真的送不起啊!”許志明又是一臉的苦逼。
“送禮其實就是投資,就是運營成本。送不送得起,關鍵還是看投資回報。”蘇沫在旁邊忍不住說了一句很是專業的話,不禁讓許志明是啞口無言。
我聽的點點頭,“許總,蘇小姐說的對。天底下沒有白送的禮。送什麼禮,得多少回報,這一點你肯定比我懂,用不着我教你的。這個佟開全,如果我沒猜錯也應該是管城建或交通的吧?”
“對對對,他是接替蔡經緯的。”
“我去!這傢伙才上任沒多久,竟然就這麼明目張膽了?”小武不禁搖頭。
“也不是剛上任,其實他之前就是蔡經緯的副手,蔡出事了,他上臺了。所以”
“所以就順理成章也接了蔡經緯的貪污腐敗?”我忍不住問道。
許志明被我問的一臉無辜,好像在說又不是我貪污腐敗,你問我幹嘛?
“行了許總,其實我十分能理解你的無奈,我也一樣,這種事我也幹了不少。做工程和我們做生意的人其實都差不多,都要巴結領導。要不然生意做不長久。但是呢,現在國家在打擊貪腐上面力度很大,這些個蒼蠅老虎早晚都要出事。而且啊,針對最近這些年新出現的古董雅賄,漸漸的也都有了針對性打擊辦法。所以,現在纔會出現收了古董就要拿出來先鑑定的事,這在以前可是很少有的。”
許志明聽的不禁也點點頭表示認同。
“九爺,我明白你的意思。以後,我就送真的吧!”
我去!你這覺悟真高啊!
我都要被他的理解能力打敗了,但是沒等我說話,小武先叫了起來。
“大哥,還送呢?早晚要出事,沒聽清楚九爺的話呢?以後別送了!”
“不是,不送,我怎麼拿工程呢?”許志明是一臉懵逼。
“正正規規按流程拿工程啊!”
“武爺,哪有什麼”許志明想跟小武解釋,但是他又發現自己不知道怎麼跟小武說。
而小武也根本沒給許志明解釋下去,直接揮揮手。
“大不了不做了,你現在的財富不夠你活好幾輩子了!做什麼包工頭,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求人的事!”
許志明聽的有點哭笑不得,他看着小武,眉頭緊鎖。
“就算我不做工程,那其他人也跟着不做了?這個社會的風氣就變好了?腐敗之事就沒了?”
“先不要管別人,管好自己。就是因爲有你這樣的想法,什麼反正我不做別人也會做,所以我就可以做。就是你這種想法,才讓社會風氣惡性循環!”
小武的話竟然讓許志明無言以對。
我突然發現,小武這傢伙口才竟然這麼好!能把能說會道的包工頭給懟的啞口無言。
小武說的自然是對的,但是他想的太理想了,對人家許志明來說要求也太苛刻了。
而且,我們沒有理由要求別人不做包工頭,就像沒有人可以要求我們不做古董商一樣。
我拍了拍許志明,看了一眼小武,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好了,武總的話呢說的有道理,但是這是你許總自己的事,我們沒道理給你建議,也沒有資格。但是我說點務實點的,國家現在已經在加大力度打擊行賄的人,所以基於這點我也不建議再送了。另外呢,佟開全這個人膽子太大,我感覺早晚會出事,你手頭上的工程抓緊時間做完,早點把款項結掉。就算他不出事,萬一哪天他再請其他人看那幅佛畫像,你也會玩蛋。”
對於我這十分現實的話,許志明應該是聽進去了。
他點點頭,說,“九爺,我明白你的好意,我會回去想的。”
許志明一臉鬱悶的離開了蘇古雅集,我不禁看着小武搖搖頭。
“都是小人,何必裝君子!跟許志明比起來,我們乾的壞事少麼?”
小武被我說的一愣,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我剛剛沒忍住,氣不過嘛。”
“你讓人家不幹包工頭就有點道德綁架了。他許志明之所以跟我們客客氣氣是因爲我們會給他找假古董,而現在我們不打算給他找了,他還會跟我們客氣?他剛剛沒有吐你一臉口水,已經很客氣了。”
小武嘿嘿的笑了笑,“那下次我跟他道歉!”
“估計沒下次了,他應該不會再找我們了!我們對他也沒有價值了。”
小武被我說的很鬱悶,我又忍不住安慰他一句。
“我們啊,喫白菜的命,別操心魚翅對社會的危害。做好自己就行了,沒必要心懷天下,誰特麼心懷我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