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洛城回到金陵,第二天,我就給林正卿打了個電話。
問一問博物院那邊什麼情況。
林正卿跟我說,刑警在事發第二天來調查過一次後,但是調查到一半,就問了兩個人的話,突然就撤了。
而文保所這邊暫且還是封着的,大家的情緒表面看也都還穩定。
不過,實際上他了解到,私下裏卻人人自危。
好幾個人又都跑來跟他提離職的事了。
尤其是文保所的職工,很多人最近幾天沒事待在家裏,他聽說好幾個都在聯繫外省的館藏單位,準備跳槽。
金陵博物院的文保所,號稱文物界的三甲醫院。
這裏出去的人,根本不用投簡歷的,哪家不是搶着要。
所以,林正卿很擔心,這些人才都是博物院除了那些國寶之外,最最難得的資產。
真要讓這些人流失了,那他就是金博歷史上的罪人了!
林正卿很着急,他想讓文保所儘早恢復,讓大家都回來上班。
一旦有事做,人心自然就會穩定些。
他問我什麼時候可以解封,那批丟失的文物怎麼辦?
我讓林正卿再等等,我跟刑警那邊催一下,看看他們有什麼進展。
掛掉林正卿的電話,我就給王明亮打去了電話。
這傢伙似乎明顯在等我電話,一接通就笑呵呵的抱歉起來。
“九爺,這不好意思啊,博物院的案子沒什麼進展。那晚的車子都沒有牌照,追查難度很大。而且,我們查了半天,周良才的死也都跟博物院沒有任何關係,我本來是想給你打電話的,想跟你說一聲博物院文保所可以自行解封了。”
王明亮的結果說實話有點出乎我的預料,這跟之前他幾乎是信誓旦旦說的不太一樣。
“王隊,你們之前不是還提取了指紋麼?不是說現在的技術追查起來很簡單麼?”
“哎……”我的問話不禁讓王明亮有點短路了。
“指紋嘛,也查了,但是沒查出結果,估計吧,這幾個黑衣人在系統裏都沒留下過記錄。”
“不應該吧!這都什麼年代了,國內的系統還有人沒有記錄?”
“那肯定有,十幾億人,其實很多人都沒有記錄的。這不奇怪的。”
我聽着王明亮說話的語氣,想着林正卿說的刑警第二天調查到一半就撤了,我感覺不太對。
“王隊,現在說話方便麼?”
“啊?!方便啊,咋了?”
“王隊,你跟我說實話,你們到底有沒有調查?博物院的人你們就問了幾個,都沒問完就得出了結論,是不是受到了什麼壓力?”
我的話讓電話那頭突然就沉默了。
過了兩秒,王明亮低聲道,“九爺,你猜對了,不是我不想調查,是上面不讓。”
“上面?誰?”
“這個,”王明亮頓了一下,“傅局。”
“傅局?傅易偉?”我聽得是無比驚訝。
“當然了,這是傅局交待我的,至於是誰又通知傅局的,那我就不知道了。”
“傅局怎麼說的?”
“就是周良才的死屬於他個人情況,不要牽扯到博物院,畢竟也算是省裏的門面單位。而林院長被人圍攻的事,也算不上刑事,就交給轄區派出所調查去了。就是這麼個說的,具體的,我建議你去問傅局。”
聽到這裏,我是一頭霧水。
我不知道傅易偉爲什麼要插手這件事,他是從外地剛剛調來金陵的。
按理說,他應該在金陵沒什麼利益糾葛。
那,到底是什麼人交待他插手的呢?
對於王明亮的話,我自然表現的無所謂,說既然領導都交代了,那就算了,我也沒什麼好問的。
掛掉電話,我心中有點小鬱悶。
本以爲有了王明亮這個刑警隊長直接調查,不說這博物院背後的大魚能給釣上來,至少替罪羊也能夠送來幾隻。
但是,我還是低估了博物院背後的勢力。
能讓傅易偉親自打招呼停止調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最起碼也得是副市級別的領導了,說不定都要到省裏去了。
我坐下來仔細想了想,我覺得這背後的勢力還是不要惹爲好。
所以,我肯定是儘量不要碰了。
而,林正卿這邊,我也要儘量勸他放手算了。
但,不管怎麼樣,現在的當務之急,是那批丟失的文物,得給他還回去。
我一方面打電話回梅溪催三伯抓緊時間出貨,一方面將洛城帶回來的那兩幅畫親自進行裝裱,然後做舊。
梅溪那邊,三伯說其他的東西都還不錯,但是瓷器不夠順。
估計是太多年沒燒窯了,燒了好幾窯,出貨率很低,都不到百分之十。
我讓三伯不要着急,這次出貨不要太追求品級,能上高仿就行。
不能按照十幾年前我們梅溪出貨必須絕品,一件出貨都是從幾百上千件東西里挑選出來的。
這次,只是個樣品,沒必要上到絕品。
“那也只能如此了!”三伯嘆了口氣,似乎挑不出絕品,讓他很不甘心。
我說麼,怎麼燒了好幾窯都廢了呢,敢情這老大爺是準備出梅溪貨呢!
梅溪貨,哪裏是短時間呢出得來的。
前面很多人提過,說我梅溪有這麼牛的手藝,那不是賺錢賺的飛起,家家戶戶不都是錢用不完,怎麼十幾年不做舊就窮困潦倒了呢?
這裏回頭來解釋一句,真正的梅溪貨雖然值錢,但是產量不大。
好的東西,絕品的,一年其實出不了幾件。
反過來,如果很好出,那也就不值錢了。
所以,一個村子一百來號人分下來,如果年年都產出,自然富足的不行。
但是,歇了十幾年,又是古董市場最黃金的十幾年。
而且,這十幾年物價飛漲,積蓄花光,窮困潦倒出門打工,那也是在正常不過的事了。
話說回來,我親自去了一趟博物院找林正卿。
將我從王明亮那裏獲知的信息告訴給了林正卿。
林正卿聽得眉頭緊鎖,但似乎又並不太喫驚。
我說完話就看着林正卿,我並沒有先提什麼建議,而是看着他,想聽聽他自己的想法。
沉默良久,林正卿眯着眼睛點點頭。
“其實,我也想到了這種情況。不瞞您說,九爺,這幾天,私下裏其實有人給我傳過話了,讓我趁早放手,否則下一個跳樓的就是我了。”
我聽得喫驚不已,但又覺得常理之中。
給林正卿帶話讓他停手,合乎邏輯。
“林教授,那現在,你準備怎麼辦?”
林正卿看着我搖搖頭,微微苦笑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我也怕死!但有時候,人是被逼上梁山的!”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
“可你面前不只梁山一條道的。”
“難不成被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