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御靜靜聽着,如墨的眼眸略有些失焦的盯着某一點,他能看到萬事萬物所有可能的發展分叉,而其中有一條正是沂歌白天所經歷的。
隨着沂歌的講述,司御看到這些分叉逐漸消失,匯聚成一條既定的大道,前方還有更多的分叉,全看走在這條路上的人如何選擇。
一直到沂歌說出“既然我碰上了這種混蛋,還抓住了他,那他一定會受到法律正義的制裁”的時候,他看到了一隻模糊的的手探出來,扭斷了沂歌所在分叉前方衆多光暈分叉,只餘下唯一一個結果。
這代表着今天這位通緝犯身上的其他可能都被斬斷,只能朝着既定的方向無法扭轉的發展下去。
司御眼中終於聚焦,饒有興致的看着沂歌,難得露出了一個稱得上自然的笑容:“原來你這麼厲害。”
這句話大有深意,語氣和司御往常說話時不太一樣,前面開車的陸百渾身一緊,感覺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毫無所覺的沂歌驟然被誇,還遭遇司御美顏笑容暴擊,腦子直接宕機兩秒,隨後才紅着臉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兩聲。
“沒有啦,一般般而已……”
沂歌:哎呀被誇了,還是笑着被誇的!說我好厲害呢,開薰!
司御:……
你究竟明不明白我剛纔說了什麼?
車子緩緩停在沂歌樓下不遠處的花圃邊,司御下車遞給了從陸百手上接過一個小小的盆栽交給沂歌。
綠色的葉子像羽毛一樣鬆鬆軟軟,又被小小的盆擠擠挨挨的約束成一簇,如同一把蓬鬆的大刷子,讓人忍不住要rua兩下。
“好可愛。”沂歌由衷讚歎,“送給我的?”
司御頷首,“這是護門草,據說很好養活,不挑水土,回去了掛陽臺上就好。”
沂歌一時驚訝。
原來司御已經可以說這麼多話啊!
看來她的“幫助交流障礙閨蜜融入社會”計劃初見成效!
沂歌喜滋滋道謝,抱着小盆栽小跑離開。
司御目送她蹦蹦跳跳的跑進單元門,很快她家的燈亮了起來,一個人影出現在陽臺上,朝司御瘋狂招手。
司御微微擡手示意,隨後重新坐回車上。
陸百瞟了一眼後視鏡,恭敬地說:“大人,有個小妖跟了過來,現在停在喬小姐樓下,我需不需要處理一下?”
司御側着頭仰望夜晚的天空,手指動了動,一道淺淡的光暈飄了出去,朝着沂歌家的方向飛去。
陸百會意,乖乖閉上了嘴。
大人連氣息都留給人家了,他還處理啥?老實待着吧。
-
這天晚上,沂歌睡得很好。
但樓下的楊奶奶和袁大爺就水深火熱很多了。
因爲他們筋疲力盡忙碌了大半夜,終於抓住了一隻不斷在沂歌門外打轉的小妖。
剛開始是楊奶奶先察覺了妖氣,隨後她叫醒了袁大爺,兩人一妖在樓梯間展開一場格外安靜的追逐戰,最後抓住了這隻名叫“吳歸”的小妖。
沂歌的身份他們有所懷疑,一直嚴防死守着妖族前來偷沂歌精氣,她的精氣中藏着功德之力,對於妖族而言就是修行加速器。
如果坐實了沂歌的真實身份,那她對於人類而言就更加重要了。
如今人間修行式微,妖族卻依然穩穩當當,將來甚至可能威脅到人類,保護沂歌就成了兩位老人家的頭號任務。
所以,即使在大半夜,哪怕累趴下,也要在趴下之前把這妖族控制住。
吳歸小妖被抓住後除了告知姓名,就沒再開口,蔫頭耷腦的坐在牆角,化形的樣子和七八歲小孩差不多,一身花裏胡哨的衣服,頭髮亂糟糟的,髮色黑綠相間,彷彿一叢亂草。
楊奶奶問:“你來這裏幹什麼?”
吳歸不答話。
袁大爺問:“你有什麼目的?”
吳歸不答話。
無論兩人問什麼,吳歸都不回答,委屈的小模樣讓楊奶奶越看越生氣。
楊奶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喝問:“你是不是打算來偷樓上小姑娘精氣的?!”
這句話大概震動了吳歸,他慌亂的擡起了頭,盯着楊奶奶的臉,半張着嘴說不出話來。
袁大爺叼着一根沒有點燃的菸袋,看着吳歸的樣子認定了他們倆的猜測屬實,心中沉了沉,對楊奶奶說:“看來妖族已經發現了。”
楊奶奶沉着臉應:“那這小妖就不能留。”
袁大爺吐出菸袋,握在手裏,一邊說話一邊靠近吳歸:“那我來動手。”
袁大爺出身茅山派,抓妖滅妖比出身樓觀派的楊奶奶更在行。
吳歸感受到袁大爺的殺意,直接嚇哭:“別殺我別殺我,我不是想**氣,我只是想替吳耐求和的!”
袁大爺和楊奶奶:???
拳頭我都舉起來了,你纔跟我說你是來求和的?
不對,吳耐是誰?爲什麼要求和?
吳歸被嚇得打起了嗝,斷斷續續抽抽噎噎的說了半天才把事情說清楚。
吳耐是被沂歌放生的一隻小龜,由於當時沂歌隨口說了一句“好好呆在河裏”,吳耐就被困在了文化廣場旁的隆河水域中,再也無法離開。
聽說龜長老去搬了救兵,但救兵說這是他的劫數,讓吳耐在河裏哭了很久。
吳歸是吳耐的好朋友,聽說了吳耐的事情後來探望他,吳耐說起沂歌,他覺得是沂歌不放過他,就求吳歸來找沂歌求和。
吳歸找了很久才找到沂歌,白天陪着沂歌經歷了抓逃犯,想着夜裏就能以此好好跟沂歌求求情。
誰知今晚沂歌家裏多了什麼東西讓吳歸無法入夢,只能在沂歌門口着急的團團轉。
不想竟然被人發現了,發現他的還是兩個頗有道行的人類修行者,逼得他到處逃,竟然也沒能逃出去。
“你們行行好,放過我吧。”吳歸帶着哭腔說:“我化形以來沒有違背規則,更沒有傷害過任何人,我白天還幫她找到了那個壞人,我……我是好妖。嗚嗚嗚……”
楊奶奶聽完滿臉一言難盡,袁大爺臉色也沒好到哪裏去,兩人相顧久久無語。
好久以後,袁大爺才說:“這件事……小喬確實不地道。”
楊奶奶白了他一眼:“那能怎麼辦呢?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厲害。”
袁大爺猶豫了片刻,試探地問:“要不,我們讓她知道一下她‘言出法隨’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