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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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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也不會比這裏差吧”段靖銘倔強的回答道。

    “我不能幫你下結論。那裏的人大部分都以修道爲主,是故,人們內心平靜、和善。我們旨在向內追求心境的寧和,我們向外互助互愛,亦築造了一個祥和的世界。只是那個真實的世界,同樣也有我們所要面臨的危機,同樣也潛伏着令人恐懼的暗境。”

    “二十四個時辰後,我們還在這裏見,去與不去,還是由你自己決定對了,還有,即使你不願意去真實的世界,我同樣會幫你的魂魄回到你的身體去,只是你死後的這段記憶,會被消除。”

    說完,陸覃子向樓下一縱,便消失了,留下茫然失措的段靖銘,獨自一人面對着夜空。

    不一會兒,陸覃子又出現在了段靖銘跟前,說道:“忘了教你,用同樣的方法,把道力集中在你的喉嚨那個部位,說出的話在世的人應該就能聽到了。只是,這個方法儘量少用,一則此法消耗太大,怕你使完了一時回不來就不好了;二來容易嚇到人,特別是人多的時候,慎用慎用。”說完又消失不見了。

    這次好像是真的走了,段靖銘想。

    他只好繼續留在樓頂,又練習了幾次陸覃子教他的飄浮法門,總算掌握了訣竅,能勉強控制住自己的魂魄了。

    於是,段靖銘便放大了膽子,緩緩飄離了大廈。

    其實這種飄浮的技術,就像游泳或者騎自行車,學會了便是會了,再隨着熟練程度的累加,段靖銘很快就能運用自如了,只是速度尚只能達到普通步行那麼快。

    即使這樣,飄浮的感覺,還是讓段靖銘對真實的世界充滿了嚮往:是啊,當一個人知道了自己只是生活在一個虛假的世界裏,誰不會想着去見識一下那個真實的世界呢就好比一個正在夢中的人,發現自己原來是身處夢境,遲早都會想要醒來的,特別是在你完全不瞭解那個真實世界的情況下。

    儘管如此,段靖銘還是有些不捨,特別是對於他的父母,就此讓他們孤老餘生,他總還是狠不下這個心。

    “先去看看情況再說吧”

    段靖銘先是回到了交通事故現場,那裏早已空無一人,連地上的血漬都被徹底清除掉了。

    這時他才發現,天已經開始矇矇亮了。於是,他順着來的路,回到了學校。

    宿舍裏,他的同學還統統像死豬一樣躺在牀上一動不動,似乎還沒有人知道他已經出車禍了。

    之後,他又來到了老師和校長的辦公室,皆是空無一人,都還沒有來上班呢。

    他只好來到了父母在學校附近租住的旅館。他父母都是辛勞慣的人,起牀都很早。

    段靖銘剛一到,便碰到了學校裏一位只見過一兩面的老師。這位老師此刻睡眼酥鬆,像是強打了精神來找段靖銘的父母。

    這位老師告知了段靖銘所發生交通事故,及其已經身亡的結果。一臉愁苦的父親和愛哭啼的母親,頃刻間竟變得呆呆然起來,好似聽到了一個完全不好笑的笑話。

    他們臉頰僵硬,雙眼呆滯,似乎還沒有理解老師所說的一切。

    而那位老師,則像是在加緊完成工作一般,快速的,把學校的意見傳達給了他們。

    學校的意見大致是:請段靖銘的父母保持沉默,這只是一起意外事故,和學校沒有任何關係,但學校也會出於道義,送上一筆可觀的賠償金。

    當那位老師把一疊百元大鈔塞進段靖銘母親手裏時,便迅速離開了,段靖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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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仍然如在夢遊一般,恍恍惚惚的呆坐在椅子上。

    待段靖銘的父母如大夢初醒的時候,他們的愁與哭在被錯過了之後,宛如破堤的洪水一般,猛烈的催促着他們起身,一鼓作氣衝進了校長的辦公室。

    剛到辦公室的校長,早已料到了他二人的到來,不慌不忙的,又塞過來一疊百元大鈔。

    實際上,段靖銘的父母只是來詢問下,段靖銘身亡後所在的醫院,他們僅僅是想見見自己兒子的最後一面。

    就這樣,段靖銘身故的消息因此不脛而走。

    校長怒髮衝冠,指責那位老師爲何不告知清楚。那位老師則怪段靖銘的父母自己沒有聽明白。

    而讓校方意外的是,雖然消息是傳開了,段靖銘的同學們卻如同約好似的,一致的表現出一種莫名的淡然,好像這只是發生在手機裏的一則新聞罷了,僅僅是增加了茶前飯後的一點談資。

    只有那位和段靖銘打架的同學,不顧一切的在所有同學面前大哭了一場,以至最終大病不起。

    段靖銘的父母趕到了醫院,見到了兒子的屍體。他們也只是愁的更愁了,哭的更哭了。

    之後,他們料理完了段靖銘的後事,便默默的回了老家,甚至都沒想把段靖銘的骨灰一起帶回去。

    或許是他們不想太麻煩,也或許是他們不想讓老家的親朋好友知道了這一切。

    段靖銘自知他算不上一個優秀的兒子,長相普通,眼睛不大不小,鼻子不高不矮,臉也是方方正正,被扔到人羣裏,絕對是第一個找不見的。

    學校裏的學習成績,則比他的長相還要普通,少之又少的,曾給他的父母帶去過,一點點能稱爲之驕傲的東西。

    但就算是最普通的人,遭遇這種莫名的遺棄,有誰能承受呢

    段靖銘其實一開始,並不是按照陸覃子所說的,是來道別的,畢竟這也是他成長的地方。他只是好奇,在發生了這一切之後,他周圍的人會有怎樣的反應。

    如果能有哪怕一點點真實的感情能出現,他也不打算道別,即使放在他面前的,是那個他完全一無所知的真實世界,給他帶來的巨大誘惑。

    然而,他周圍所有人的漠然,滋生了他心裏更大的漠然,直至讓他心如死灰。

    一切都是那麼冷淡,一切都是那麼無所謂,或許,正如陸覃子說的,這並不是一個真正的世界,而只是鏡子中一個個虛假的幻象罷了

    一陣深入骨髓的弧度感,讓此刻的段靖銘心裏充滿了幻滅感,他就這樣,眼睜睜看着心中那,最後所剩無幾的火苗,化作了一絲輕煙,消失在了這茫茫之中。

    段靖銘又回到了那個陌生的街頭,只有身處在一羣陌生人裏,反而才能讓他感覺到更加心安。

    最後,陸覃子教他用道力告別的方式,連使用的機會都沒遇上。

    他不明白爲何上天要做這樣的安排,而那個上天,好像便是陸覃子口裏所謂的“道”,好像冥冥之中,一切自是有了安排。

    於是,想去那個真實的世界瞭解“道”的衝動,霎時在他的心中爆發開來,這似乎已然成了他,唯一還能看到的光芒。

    黑暗中唯一的一道光芒,最終只會堅定了他的想法。

    在約定好的時間之前,段靖銘早早便來到了那棟大廈的頂層。希望的呈現,目標的鎖定,讓他原本茫然若失的臉上,漸漸涌動起了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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