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湛和趙秋羽並肩而行，一直來到關押雲霄子的地方。
那是一個無比幽深且陰暗的地牢，四周都是水，中央是一個關押雲霄子的平臺，平臺上蓋了一座無懈可擊的籠子。
從入口處到籠子專門搭了一座橋，以此通向雲霄子的牢籠。
王湛和趙秋羽邁着沉着穩健的步伐，不緊不慢地緩緩而去。
二人來到雲霄子的牢籠面前時，她還在喃喃自語：“且夫天地爲爐兮，造化爲工；陰陽爲炭兮，萬物爲銅。合散消息兮，安有常則？唳清響于丹墀，舞飛容於金閣……”
唸完，雲霄子便是一陣陰森可怖的冷笑。
她的兩隻手被兩側的鐵鏈緊拉着，並低垂着腦袋，絲毫沒有察覺到前面還來了人。
雲霄子是個披頭散髮的女流，穿着骯髒的囚服，渾身邋里邋遢，果然是一副瘋癲模樣。
趙秋羽板着一張認真嚴肅的臉，進而一手握拳，置於嘴前刻意咳嗽了兩聲，喊道：“咳咳！雲霄子！”
雲霄子聽到趙秋羽的聲音，長舒一口陰涼之氣，甚至不願再擡頭看趙秋羽一眼，那滿是不屑的眼神當中，透着亂葬崗裏的哀怨。
趙秋羽見她這般死氣沉沉的模樣，正要出手以示震懾，但王湛卻是上前一步，突然抓住了趙秋羽的手腕，及時把她攔了下來。
趙秋羽的心絃一緊，臉上的表情瞬間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她看向王湛時，只看到王湛俊俏的側臉和堅毅的餘光。
只見王湛走上前去，霸道地將趙秋羽護在身後，直面雲霄子。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沉着冷靜地開口道：“雲霄子，你還認得我嗎？”
雲霄子還是沒有擡頭，只用滄桑的聲線，幽幽從嘴裏吐出幾個字道：“不認得……”
王湛把手捂暫時交給身旁的趙秋羽保管，自身則騰出手，卸下腰間的軒轅，當着雲霄子的面，把劍從劍鞘裏緩緩抽出：“那你還認得這把劍嗎？”
這一次，雲霄子終於擡頭了。
但她的長髮實在太過凌亂，遮住了整張臉龐，以至於她只能極力仰頭，儘量地把腦袋向前伸，最後在亂成一片的髮絲中掙扎，露出一部分的眼白。
單是努力看清軒轅的樣貌，就讓雲霄子使盡了九牛二虎之力。
這片地牢裏，太陰暗了，她已經許久沒有用這雙眼睛去看地牢以外的事物了。
雲霄子仔仔細細地定睛一看，辨認出軒轅後，極力瞪大雙目，口中發出滲人的長嘯，像被人割破了喉嚨，由將死之人發出的最後的掙扎。
“軒轅！”雲霄子突然精神振奮道，“你是玄泣！”
王湛把軒轅一收，繼續把它掛在腰間，神色自若道：“是，也不是。玄泣是曾經的身份，現在你可以叫我，王湛。”
“王湛……”雲霄子重複了一遍他的名字，隨後猛地仰天大笑起來，“哈哈哈哈！王湛，你竟然回來了！三年不見！你改容換貌，倒成了一副翩翩公子的儒雅模樣！”
“你廢了我一身的劍術，我被關進這裏時曾立下誓言，定要讓你承受和我一樣的痛楚！”
“我也要讓你知道，畢生修爲被廢的滋味！”
“你堂堂劍神境，轉眼之間淪爲劍奴的話，一定很刺激！嘿嘿！”
雲霄子冷笑的模樣，像極了一個瘋瘋癲癲的糟老太婆。
因爲是王湛剿滅的乾坤道，壞了雲霄子的大計，所以她纔會如此地看王湛不順眼，以至於一點兒都巴不得他好。
趙秋羽見她越來越張狂，不由得皺了皺眉，臉上閃過一絲極爲不悅的怒色。
她瞋目而視，怒斥道：“大膽！”
趙秋羽話音剛落，王湛便是伸出一隻攤開掌心的手擋在一旁，示意趙秋羽少安毋躁。
只見王湛滿臉都是一副波瀾不驚、泰然自若的鎮定神情，隨後坦誠相待道：“如你所願，我已淪爲劍奴之身了。”
雲霄子笑着笑着，忽然收斂了起來，進而向王湛投去一種奇異的眼神，裏面充滿了不可思議：“你？”
“你怎麼可能淪爲劍奴？你是當世最強的劍神，還有誰能傷得了你？”
王湛的眼睛一閉一睜，十分鎮定地說出了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往：“無人傷我，只是血龍暮之毒而已。”
“而今我能保住這條小命，便已是萬幸了。”
王湛說完，更把駝絨衣往身上披了披，並用嘴哈了哈手，處處彰顯着他的孱弱。
雲霄子哈哈大笑兩聲，恍然大悟道：“血龍暮，原來是血龍暮之毒！天道輪迴！天道輪迴啊！哈哈！王湛！你也有今天！”
王湛微微睜開雙眼，用蔑視般的目光瞥了一眼雲霄子：“我的今天，起碼不像你這樣飽受牢獄之災，終年不見天日。”
“哼！”雲霄子惡狠狠地喘了一口粗氣，齜牙咧嘴，“都已經淪爲劍奴之身了，你還有什麼可神氣的。說到底，我們現在終究是一類人罷了。”
“一類人？”王湛有力駁回道，“攜乾坤道衆人顛覆劍道，我跟你可不是一類人。”
“逆天而行的結果你已經看到了，任你服用了多麼強大的丹藥，在真正實打實的劍神面前，終究一無是處。”
“而你所謂的那些靈丹妙藥，不過是由雜方堆砌而成的、迴光返照的前兆。”
一聽王湛這麼說自己的丹方，雲霄子便是急得眼珠子都猛地往外瞪了瞪：“你……”
雲霄子定了定神，結果嘴角微微上揚，很快冷靜下來問：“這麼長時間不見，你還是這麼的能言善辯。”
“不過我還是想知道，你今日前來探望，究竟有什麼目的？”
“該不會，真的只是老友敘舊，向我道喜來的吧？”
“自然不是。”王湛閉了閉眼，心平氣和地說，“我今日找你，乃是爲了你的乾坤道。”
聽到此處，雲霄子不禁猛地把頭一擡，而後就跟意識到了什麼似的，眼睛倏的一亮，好像一頭會喫人的狼。
王湛暗暗喘了一口氣，繼續說：“乾坤道本在三年前就該覆滅，可近日，卻有了東山再起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