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之巔,越君倒懸於一座祭壇之上。
無須鐵鏈束縛,亦無須旁的支撐,它就那樣劍柄朝上,劍鋒朝下,整體忽上忽下地懸浮在半空中。
祭壇裏充盈着無形的劍意,料想是這些劍意支撐着越君長年不落。
越君紋理明顯,優雅而高貴,華麗而耀眼,它是高高在上的存在,絕非世俗之劍所能輕易媲美。
曹清仁和王湛並肩而行,湊近一瞧之時,不禁感慨道:“哇,這就是越君。”
“鎮國之劍果真都是一般氣派,無論是黎國的風罡還是南齊的越君,都比我平生所見之劍要好上數倍。”
王湛淡然一笑,對越君已是一副司空見慣的表情:“歐家劍冢名劍無數,難道沒有一把能入得了你的眼。”
曹清仁露出一排潔白如雪的大牙齒咧嘴一笑,眼裏已經只剩下越君:“別鬧了,劍冢裏的劍都是人爲鍛造的,跟渾然天成的鎮國之劍自然是沒法比的。”
“我將來要鍛造的劍,便該如鎮國之劍一般鬼斧神工。”
就在曹清仁說這番話期間,王湛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
越君似乎正釋放出一股若有若無的劍意,而這股劍意只有王湛能感受得到,也只會影響到王湛。
他猛地騰出一隻手捂住胸口,臉上呈現出猙獰的表情。
這種感覺是……越君要認自己爲主了麼?!
王湛的心裏這樣想着,但他應該沒感覺錯。
因爲他能明顯感受到,越君的劍意居然正跟自己遙相呼應!
王湛實在是太熟悉這種感受了,早在烊國之時,王霸便有認王湛爲主的衝動,這也是王湛淪落至此的根本原因。
那時的王湛乃是劍神境,因而尚能承受住王霸所施加而來的劍意。
可沒想到如今王湛雖已淪爲劍奴,越君居然和王霸一樣,還是想認王湛爲主!
這細細想來,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
而今王湛僅是劍奴之身,對於越君這樣的鎮國之劍所施加的劍意,他或多或少都有些力不從心。
王湛緊閉着雙眼,右手放在胸口越揪越緊,最後痛得直接跪在了地上,口中抑制不住地發出一絲又一絲痛苦不堪的呻吟。
曹清仁見狀,連忙上前攙扶。
他蹲在王湛的身邊,憂心忡忡,連聲驚呼道:“王湛!王湛!”
只可惜隨着時間的流逝,王湛已經漸漸聽不清曹清仁說什麼了。
因爲在越君劍意的威壓下,王湛突然開始耳鳴,放眼望去時,眼前亦是一片天旋地轉、昏天黑地的景象。
而曹清仁只能在一旁乾着急,卻什麼也做不了。
就在他心急如焚、束手無策之際,孟照野突然持劍而來。
他憑藉一個箭步瞬行而去,佩劍的劍鋒直指王湛背後。
曹清仁回頭望去,卻見一股全新的劍意正源源不斷地灌進王湛體內!
“前輩!”曹清仁出於本能地喊道。
隨着孟照野再度發力,終於將越君的劍意從王湛體內驅逐出去。
王湛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也是費盡千辛萬苦才緩過勁兒來。
孟照野把佩劍一收,急忙上去扶住王湛,並接連喚了他兩聲:“王湛!王湛!”
王湛定了定神,暗暗喘了一口氣,好一會兒才恢復些許意識。
曹清仁神色愀然,不明所以地問:“前輩!他這是怎麼了?剛纔分明還好好的,怎的突然就跟中邪了似的?”
孟照野的神情一下子變得認真嚴肅起來,開口道:“你便留在此處好了,我先帶他下去休息。”
“你放心,有老夫在,不會讓他出事。”
說罷,孟照野便立即攙扶着王湛走在回去的路上了。
曹清仁都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便見兩人的背影已經漸行漸遠了。
他只覺得,現在所發生的這一切,已不是自己所能夠插手的了。
孟照野就這樣攙扶着王湛走了一段路,還沒走到院子裏,便聽見王湛在他耳邊虛弱地懇求道:“扶我在旁邊坐會兒吧。”
“哦!好!”
孟照野一邊這樣答應着,一邊把王湛扶到一口石墩上坐下。
王湛用嘴哈了哈手,在金黃的老柳下吹着秋風,覺得冷徹入骨。
孟照野看出他的難處,於是挑了挑眉頭,不敢相信地輕聲試探道:“冷啊?”
只見孟照野頓時抽出佩劍,連忙激動地比劃兩圈道:“冷的話你舞劍啊!讓身子熱起來,這不你說的嗎?”
王湛十分無奈地擡頭看向孟照野,眼裏透露着憂傷和絕望。
孟照野在不經意間和王湛相互對視一眼,愣了愣,這才猛地想起,王湛作爲一個劍奴,早已提不起劍了。
他失落地把劍收回劍鞘,蹲下來,尷尬一笑道:“抱歉啊,忘了你是劍奴了,一時還沒適應呢。”
“誒,不過這話又說回來了,越君的劍意怎會對你造成如此劇烈的影響?”
“方纔若不是我將越君的劍意從你體內逼出,那你可是要被這股劍意施壓而死了啊!”
“我鎮守越君這麼些年,可是從未出現過這檔子事兒。”
王湛下意識地嚥了咽口水,面色凝重道:“很難說,其實我每每見到鎮國之劍時,總是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就像是它們本身在與我呼應一樣,有時我甚至分不清究竟是人御劍,還是劍馭人。”
“竟是如此?”孟照野倒吸一口涼氣,也察覺到了一絲情況的不妙,“在你身爲劍神之時便曾有這種感覺了嗎?”
王湛點點頭,認可道:“一直都有,只是我還是劍神時,尚有招架之力。”
“而今我淪爲劍奴,倒似只能任由鎮國之劍擺佈了。”
孟照野捋了捋自己花白的鬍子,沉思道:“怎麼會這樣呢?於情於理,這都說不通啊。”
王湛長舒一口氣,皺眉,起身道:“罷了,此事無從深究,你也不必耿耿於懷,我再回去琢磨琢磨好了。”
孟照野隨之一同起身,只覺得突然:“你要走了?你小子剛纔才險些丟了性命,現在又這麼急着趕路,是嫌自己的命太長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