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小心翼翼地轉身回頭,傴僂着身子,低垂着腦袋,面對這樣一個瘋子宗主,不免誠惶誠恐道:“宗主有何吩咐?”
只見孟照野板着一張臉,七十歲的高齡做出一種猙獰的表情,彷彿是要把他吃了一樣。
孟照野的腦袋微微前傾,不斷向弟子逼近,把他嚇得雙腿直顫,直打哆嗦。
那名弟子還以爲他是要朝着自己撒潑,結果孟照野只是把他頭髮上的桂花枝別得更正了些,隨即便欣然笑道:“嗯~好看好看!嘿嘿!去吧!”
“誒!可不許摘下來啊!”孟照野伸手指着弟子警告道。
弟子一步三回頭,連連點頭答應,只一會兒的工夫,便溜得遠遠的了。
隨着畫面一切,他已重新跑回半山腰與衆人會合。
只是他頭髮上的桂花枝難免奪人眼球,王湛、曹清仁,還有身邊的另一位弟子,無不用一種驚奇的眼神打量着他。
而他本尊頭頂桂花枝,亦是因感到羞愧而兩側臉頰泛紅,以至於他稍稍低下頭去,全然不敢與人對視。
當場面一度陷入了沉寂當中,三人癡癡地望着他,一時尷尬不已。
他一手握拳,置於嘴前刻意咳嗽了兩聲,擺出一副莊嚴肅穆的樣子,奉還手諭道:“二位,宗主有請,請隨我來。”
王湛接過手諭,與曹清仁相互對視一眼,這便緊跟在這位弟子身後,一道上山去了。
百步石階過後,曹清仁用行動證明,雲霧繚繞的終點是大珠小珠落玉盤似的特色小院。
劍宗之上,生氣盎然,別有洞天。
王湛和曹清仁來到栽有桂花樹的這座院子裏,孟照野還躲在桂花樹上,遲遲不肯出現以真面目示人。
弟子回首正要向桂花樹上的孟照野覆命,卻見孟照野一個勁兒地朝着自己擠眉弄眼。
他知道,那是驅趕自己的意思。
弟子心領神會後,一時緊張過度,什麼話也沒留下便匆匆離去了。
曹清仁見狀,大喊道:“誒!怎麼走了?你們宗主人呢?”
那弟子不管不顧、充耳不聞,只顧往前走,很快便消失在了二人的視線範圍之內。
曹清仁揮一揮衣袖,長嘆一口氣道:“怎麼我們奉了王上的手諭而來,嵩山劍宗的人還是如此不待見我們。”
“不過有一說一,他頭頂上的那朵桂花倒是別緻。”
王湛用嘴哈了哈手,淡然一笑道:“都已經到劍宗裏了,離見到越君還遠嗎?”
“在此處稍待片刻,他們不會一直晾着我們不管的。”
說着,王湛順勢坐在了身後的石凳上。
曹清仁取下背後的劍匣立在一旁,順勢坐在王湛的對面道:“有時候我真挺佩服你的,無論何時何地,都總能沉得住氣。”
“彷彿這世間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入得了你的法眼。”
曹清仁言語間,孟照野本是在桂花樹上躲得好好的,但一隻黃蜂似乎也嗅着花香而來,非要跟他爭這一席之地。
孟照野揮手驅趕,難免騷動,引得桂花紛紛脫落,隨風飄向王湛和曹清仁。
王湛嗅着花香,嘴角泛起一絲淡淡的笑意,已經瞭然於胸。
孟照野皺了皺眉,臉上閃過一絲極爲不悅的怒色,被黃蜂騷擾得厭煩起來。
於是他一氣之下,伸手一彈,中指的指甲蓋生生把黃蜂擊退數尺之遠。
它好似飛到了天邊,飛到了再也無法回來騷擾孟照野的地方。
至此,孟照野才總算是解了他的心頭之恨。
王湛暗暗一笑,心平氣和地對曹清仁說:“經歷的事情多了,自然就見怪不怪了。”
“更何況在這嵩山劍宗之上,有人比我還沉得住氣呢。”
曹清仁把眼睛睜得更大了些,一頭霧水地望着王湛,還沒意識到自己的一言一行早已暴露在孟照野的視線之下。
不等他回過神來,便聽到孟照野用蕩氣迴腸的聲音緩緩開嗓道:“來者何人?”
王湛處變不驚,早已看穿是孟照野在故弄玄虛。
可曹清仁卻不由得被嚇了一跳。
在這四處空曠的桂花苑裏,他只覺得這股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曹清仁緊張地環顧四周,卻見不到說話之人的蹤影。
他探頭探腦,對着空氣問道:“誰?誰在說話?”
王湛更把肩上的駝絨衣往上披了披,鎮定自若地迴應道:“在下王湛,攜歐家劍冢冢主遠道而來,還請拜會孟宗主。”
“歐家劍冢冢主?”孟照野僞裝得認真嚴肅道,“你是歐冶子?”
曹清仁愣了愣,急忙更正道:“晚輩曹清仁,前輩口中的歐冶子正是家師。”
“哦……”孟照野頓時沒了興趣,“原來是無名小卒啊。”
聽到此處,曹清仁難免慚愧地低下了腦袋,失落二字全寫在了臉上。
王湛察覺到曹清仁的情緒發生了微妙的轉變,便出面解圍,轉移話題道:“孟宗主何故要躲躲藏藏的,不以真面目示人呢?”
孟照野聲音嘹亮道:“二位無權無勢,憑什麼見我呢?”
“我孟照野,難道也是你們想見就見的嗎?”
王湛笑了笑,打趣道:“沒想到孟宗主一把年紀了,竟還是如此輕狂。”
“要我看,孟宗主就是瘋瘋癲癲的,所以纔不敢出來見我們吧!”
孟照野眉梢一緊,但最終還是定了定神,沉聲道:“小子,少拿這些話激我。”
“既是特來拜會,可有供奉啊?”
“供奉?”
曹清仁向王湛投去了疑惑的目光,隨後從袖子裏掏出一塊兒包好的豆蓉糕,掀開上面的布料,望向四方天地道:“晚輩這裏有一塊兒早上順走的豆蓉糕,本想着餓肚子的時候喫的,現願贈予前輩享用。”
王湛伸手推走曹清仁的豆蓉糕,搖搖頭,示意他留着自己喫。
緊接着,王湛又特地提高了音量,對症下藥道:“我這位朋友的劍匣裏藏着世間最強之劍,不知孟宗主可有興趣一觀啊?”
此言一出,孟照野就跟意識到了什麼似的,眼睛倏的一亮,當即就提起了一絲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