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諸位大臣雙手持芴板,紛紛對太子行禮。
王承勳一句“衆卿平身,”衆人才敢起身。
王湛還是沒來,但王景從卻沒有缺席。
只是他雖在朝,卻從不講話,只想審時度勢、靜觀其變,這就是王湛爲什麼老說他和王養飢兄弟二人城府都很深的原因。
許是昨天夜裏王湛頂撞了王承勳的緣故,導致王承勳怒氣衝衝之下徹夜難眠,眼皮下帶有一層濃重的黑色,像是特地用染料染上去似的。
王承勳對昨夜的事情耿耿於懷,於是今日在早朝上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說:“諸位愛卿,本太子已命祭祀擇一良辰吉日,屆時,本太子欲登基稱王。”
此言一出,朝上羣臣譁然,議論紛紛,一度陷入了恐慌之中而無法自拔。
王景從更是眉梢一緊,臉上的表情瞬間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但他按兵不動、隱忍不發,因爲他心裏清楚,王承勳此時登基不合時宜,即便自己不出手,也自會有人出手制止他。
第一個站出來的,是禮部尚書:程葛。
程葛年過花甲,頭髮黑白相間,下巴還長有濃密的鬍鬚。
他擔任要職,爲官多年,乃是先王要臣,朝上清流,王承勳此時即位於理不合,他當然要第一個出手制止。
只見程葛皺着眉,哭喪着臉,進而拉長了聲線,悲情哭訴道:“太子殿下,萬萬不可啊!”
王承勳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意孤行道:“吾乃太子,乃儲君,有何不可?!”
“程愛卿,本太子還想把登基大典的一應事宜交由你手操辦,可沒想到你不僅不支持本太子,反而還第一個跳出來反對!”
“程愛卿,你眼中還有吾這個太子,吾這個儲君嗎?!”
程葛徑直跪了下來,臉上的表情擰成一團,冒死進諫道:“太子殿下,實非老臣不願,而是此時登基,於理不合啊!”
“依照我朝典制,先王若薨,須得等先王喪期過後方能行登基大禮,否則便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那是對先王的大不敬啊!”
“大膽!”王承勳怒目圓睜,氣得直接拍桌而起道,“父王病死宮中,難道他喪期一日未至,本太子便一日不能登基嗎?!”
“程愛卿,你身爲禮部尚書,可知儲君爲何?”
程葛愁眉不展,老實答道:“儲,偫也。任儲君者,爲未來君主……”
“正是!”王承勳坐回到龍椅上,好不威風,“吾乃儲君,便可登基即位。父王已逝,本太子即位,自可安我大黎民心!”
程葛一聽這話,頓時就急了。
他連忙用雙手伏地,叩首道:“還請太子殿下三思啊!”
話音剛落,羣臣紛紛效仿程葛,雙膝下跪道:“還請太子殿下三思!”
王承勳皺了皺眉,臉上閃過一絲極爲不悅的怒色。
他在一聲聲“太子”中迷失自我,終有一日,他要讓羣臣俯首跪拜,尊稱自己一聲“王上”!
只見王承勳面目猙獰,勃然大怒道:“吾意已決,無需再議!退朝!”
說罷,王承勳起身,憤然離去。
王景從稍稍低頭,眼神不自覺地向下瞥。
他的侄兒如此任性,他不免爲此感到憂心忡忡,到了這時候,就不由得想起王湛的話來了。
早朝過後,王景從回到西院,卻聽到女劍奴上來稟告說:“王爺,九殿下在涼亭下等您,已經坐了半個時辰了。”
王景從追隨着涼亭的方向望去,果真看到王湛遠遠地朝着自己笑了笑。
王湛身上披着駝絨衣,可早上的寒風不免清冷,於是他便把駝絨衣披得更緊了些。
王景從邁着沉着穩健的步伐緩緩而去,先聲奪人道:“聽說你在這兒等了許久了。”
王湛的嘴角始終掛着一絲揮之不去的淡淡笑意,平心靜氣道:“永安王地位尊崇,我多等一會兒,也是應該的。”
王景從挑了挑眉頭,盯着王湛看了好一會兒,又問:“什麼時候來的?”
王湛想了想,說:“那可是有些早了,那時候,大約……還來不及用早膳呢。”
王景從的雙手背過身後,於胸膛之中吸足一口氣,眺望遠方道:“剛好,我也還未曾用過早膳,要不一塊兒喫點兒?”
王湛忽然起身,與之相對而立,笑道:“盛情難卻。”
王景從無奈地微微嘆息,朝着膳廳走去。
隨着畫面一切,王湛已經和王景從在飯桌上相對而坐。
桌上擺了兩碗熱粥和各色糕點,也算是琳琅滿目。
王景從舀了一勺粥喝,但這粥纔剛一入嘴,就險些燙破他的嘴皮子。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連忙吐出嘴裏的粥,好生失態,而後用手帕去擦,這才幹淨些許。
王景從擡眼看向王湛,一時之間卻是完全愣住了。
明明是兩碗一同出鍋的粥,明明是一樣的熱氣騰騰,王景從招架不住,可王湛卻是喫得噴兒香。
他一勺一勺地把粥送進嘴裏,竟絲毫不覺得燙。
王景從呆呆地盯着王湛看了好一會兒,還以爲他是在強撐,誰料看着看着,他竟已經把碗裏的粥食去一大半了。
王景從見他喫粥喫得如此之香,又惦念起自己的這碗來。
他舀了一勺試探,用嘴皮子輕輕去碰,卻還是不由得猛地把腦袋往後一縮,被熱浪逼退。
王景從觀而不食,這引起了王湛的注意。
王湛嚥下口中熱粥,把眼睛睜得更大了些,像當地主人似的問道:“永安王怎麼不喫?莫非是今日的早膳不合胃口?”
王景從僵硬笑笑,說:“看着你喫得如此之香,我自然而然也就飽了。”
“哦~”王湛若有所思地默默頷首,卻又哪裏知道,這是一碗剛剛出鍋的熱粥。
王湛喫着喫着,王景從叫來一個男劍奴,把嘴巴附到他的耳邊,暗暗嘀咕了些什麼,總之沒讓王湛聽到。
等到王湛喫飽喝足後,王景從便問他:“怎麼樣?我這兒的早膳,你可還滿意?”
王湛擦擦嘴,點頭認可道:“嗯,甚好,甚好,多謝永安王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