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湛和王養飢共處一室，在揣度人心這方面可謂高手之間的戰鬥。
而且不出王湛所料，王養飢找上自己，果然是爲了在華山劍宗上曹清仁的事情。
王養飢貴爲一國之君，無論平日裏再怎麼昏庸，對鎮國之劍總還是極爲重視的。
因爲他知道，鎮國之劍掌管着一個國家的氣運。
於偌大的黎國而言，風罡就是命脈。
只要掌控了一個國家的鎮國之劍，無疑等同於捏住了那個國家的咽喉。
這也正是王養飢憂心忡忡的地方。
不管他平日裏如何精心算計，倘若鎮國之劍沒了，一切都是徒勞。
要想國家繁榮昌盛，鎮國之劍首先要精心養護。
而曹清仁雖是歐家劍冢的冢主，可王養飢到底與他不熟。
所以對於這樣一個陌生的人接觸鎮國之劍，王養飢的心裏自然是一萬個不情不願的。
只可惜木已成舟，這一切都是王湛在背後推波助瀾。
當初當着王湛的面不好拒絕，現在私底下，王養飢當然要找機會向這個始作俑者問個清楚明白。
面對王養飢死亡凝視下的質問，王湛也僅僅只是從容不迫地淡然一笑。
他往前邁進兩步，順勢坐在王養飢的對面，道：“曹清仁上華山劍宗與鎮國之劍相伴半月。”
“這件事情是經過你首肯的，又有什麼好解釋的呢？”
“我問的是你跟曹清仁之間的關係！”王養飢緊接着他的話糾正道，就連語氣也是突然嚴厲了幾分。
“他曹清仁好大的面子，居然能請得動你王湛出面爲他解圍說話。”
“依我看，你之所以幫他，不單單只是因爲他劍冢冢主的身份這麼簡單吧？”
王養飢說到這裏時，情不自禁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條狹窄的縫隙。
他直勾勾地凝視着王湛，盯得人好不適應。
王湛刻意避開他的目光，用嘴哈了哈手說：“萍水相逢而已，並不是特別熟悉。”
“你多慮了。”
王養飢輕蔑一笑，不屑一顧道：“萍水相逢能讓你放下身段地跟我有商有量。”
“王湛，你莫不是真把我當成跟昶國那位一樣昏庸了不成？”
王湛的心裏一虛，頓時沒了底氣，就連臉上的神情也是瞬間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他努力維持着心虛的笑容，卻不過強裝淡定而已。
王養飢的身子向後傾斜，進而靠在靠背上，悠哉悠哉道：“王湛，你應該知道我對鎮國之劍的重視，也明白鎮國之劍對於一個國家來說意味着什麼。”
“我決不能讓鎮國之劍有任何的意外或風險。”
“也許你說的沒錯，王湛跟曹清仁的確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但我想，他跟李信芝的關係應該不錯。”
王湛定了定神，輕聲一笑道：“你誤會了。”
“曹清仁從未見過李信芝，李信芝也從未見過曹清仁。”
“我跟他真的只是初次見面而已，並沒有你想的這麼複雜。”
“至於我爲什麼要幫他，哼……”王湛笑了笑，意猶未盡道，“大概是因爲跟他比較投緣罷了。”
王養飢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陰沉起來，言語之中更夾雜着一絲絲醋味：“你的意思是，我跟你不夠投緣了？”
王湛爽朗一笑，饒有興致地打趣道：“嚯，怎麼還較真兒起來了。”
“我覺得跟他投緣，是因爲同爲劍奴，所以感到親切一點兒而已。”
“而你畢竟是高高在上的一國君王，跟我有着雲泥之別，我又怎麼好意思沾你的光呢？”
“少在這陰陽怪氣的！”王養飢氣得直接拍桌而起，大怒道，“我所認識的王湛一視同仁，可不會因爲身份的高低而畏首畏尾！”
“你明知你我之間的身份有着雲泥之別，卻也沒見你對我有多麼畢恭畢敬！”
“讓曹清仁跟我們一起到劍宗上看鎮國之劍，我已經是網開一面。”
“而你更應該清楚明白，讓他和鎮國之劍相伴半月，我有多麼爲難！”
王湛微微一愣，仍是坐在椅子上，摩挲着雙手道：“我知道，就當我欠你的。”
“欠我的？”王養飢緊皺着眉頭，辭氣激憤道，“你欠我的還少嗎？！”
“你連這條命都是我幫你撿回來的！”
“可是爲什麼，爲什麼你始終對我避而遠之？始終不肯爲我所用？！”
“王湛，我招攬賢才之心，不輸烊王半分！”
“你能爲他所用，可爲什麼，我對你仁至義盡事事遷就，你卻不肯助我成事！”
王養飢滔滔不絕地說到此處，已經數不清朝王湛噴了多少唾沫星子。
他的胸膛起起伏伏，顯然是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瞧着情緒很是激動。
恰恰相反，王湛滿臉都是一副波瀾不驚、泰然自若的鎮定神情，好像是對此不以爲意。
他在醞釀了好一會兒後，纔有些恨鐵不成鋼地微微嘆息道：“你還是耿耿於懷。”
“這其中的緣由，我已經不知道與你講過多少遍。”
“只是你畫地爲牢，固執己見，走不出自己的思想而已。”
“也許你不是恨我區別對待，而是在意我把曹清仁留在華山劍宗上一事。”
王湛說着說着，突然站了起來，繼續朝着王養飢侃侃而談道：“其實細細想來，你也不必太過介意。”
“說起來，你與他歐家劍冢也並非是沒有淵源。”
“畢竟你手裏的龍淵就是歐家劍冢的手筆。”
“觀其狀，如登高山，臨深淵。”
“龍淵乃誠信高潔之劍，足以成爲帝王之位代代相傳的象徵。”
“就當是還了歐家劍冢這份人情，你也不必對曹清仁如此不留情面。”
“再者，曹清仁區區劍奴而已，又怎可能撼動鎮國之劍？”
“我知道你一向心思縝密，但我想，這次總歸是你多慮了。”
“如果你當真介意的話，當初就不該邀請我一塊兒和你到華山劍宗去。”
“現在事情鬧到這個份上，你反而不樂意了。”
“王養飢，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帶我到華山劍宗，名義上是讓我跟你一起賞劍，可實際上，卻是另有所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