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言娘聽到這話,像是很感興趣的樣子。她趕緊從後院跑過來,盯着宋氏的肚子來回的打量。
最後還甚至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又趴上去聽了聽。
“哎呦,這是六個月的肚子啦?”她這輩子可就生了趙言一個孩子,所以趙言娘都不記得自己當初懷孕時是啥樣子了。
趙言娘語氣帶着長輩的關懷,讓宋氏不由得心軟了下來。
“可不是嗎?眼看着快要生了,俺到現在都沒名沒分的。嬸子,你們村叫啥,俺自己去村子裏找二狗娘給俺個說法去。”
在這個時代,一個女的未婚先孕,還求着要嫁上門,這幾乎就是不存在的。
宋氏之所以能豁出自己的臉面,全是因爲她先前嫁了三個男人,生活的都不好。
第一個男人是爹孃找的,那時候十五六歲,總是定不下心過日子。兩人在一起生活了一年,宋氏生了一個女兒。最後因爲宋氏遇到了第二個男人,便想了個計策跟第一個男人和離了,孩子也丟給他了。
第二個男人比第一個男人有錢,也喜歡哄着她。兩人在一起生活了四年,在宋氏接連生了三個女兒之後,兩人的矛盾終於爆發了。
吵架中她才知道,原來第二個男人已經娶了兩任老婆,生了六個閨女了。之所以找她是想讓她給他生兒子的。
兒子沒生出來,自然被丈夫跟婆婆趕出了家門。三個女兒該送人的送人,該賣的賣了。
宋氏的孃家也嫌棄這個女兒品行不潔,家裏的哥哥嫂嫂堅決不允許她回孃家。
宋氏身無分文,一個人孤苦的在外面流浪了一年。最後被一個跟他年齡大的,都可以當她爹的老頭子生活在了一起。
她不是自己願意的,是被收留她的老頭子強迫的。
老頭子把宋氏管的死死的,整天鎖在屋子裏不讓出門。後來有一天,她趁老頭子下地幹活,自己砸了鎖跑了。
最後,便淪落到去胭脂巷子裏接客維持生活的後果。
直到遇到趙二狗,雖然這個男人比她年齡小,可是當初哄她是真的,給她花錢也是真的。
宋氏以爲自己迎來了春天,可沒想到懷了孩子之後,這男人也翻臉不認人。
哪怕趙二狗跟她說了自己的真實情況,不是什麼有錢人,宋氏也認了。
哪怕是日後跟着二狗一起喫糠咽菜,過苦日子,她也沒有任何怨言。
可是這男人一點擔當都沒有,實在是讓宋氏覺得可氣!
趙言娘聽了宋氏的哭訴,心裏更加的同情她了。
同樣是女人,跟宋氏比起來,她們的遭遇好了太多太多。
趙言娘拍了拍宋氏的胳膊,篤定的說:“別灰心,你這胎肯定是兒子!”
宋氏瞪大了眼睛,何田田也不可置信的看向趙言娘。
咋了?光是看看就知道男女了?
“嬸…嬸子,你說的可是真的?”宋氏語氣中帶着小心翼翼的欣喜,不確定的問。
她都已經做好這胎還是女兒的打算了。
她之所以當初沒有打掉孩子,是因爲她現在年齡大了,要是打了這個孩子,怕是此生都沒有自己的孩子了。
於是,宋氏緊咬着牙關,堅決的把這個孩子留了下來。
趙言娘給了她一個堅定的眼神,“那是當然!你要聽俺老人的話,俺看胎向來很準。”
宋氏得到了肯定,開心的點點頭。
趙言娘走到趙二狗跟前,以長輩的口吻規勸道:“二狗,你聽嬸子的一句話。既然人家已經懷了你的孩子,這麼大了也不可能打了,你就把人家娶回家得了。”
“你看看你,家裏還有個剛休妻的大哥,也沒爹的幫襯。只有你娘操心你哥倆的事情,她一個婦人也不容易,……”
趙言娘給趙二狗打了一波感情牌,趙二狗原本陰沉的臉上出現一絲鬆動。
何田田見勢也趕緊接話,“是啊二狗,你現在都有娃了。就算是爲了孩子也該退一步說話,不然人家宋氏該怎麼辦?你可不能這麼沒有擔當。”
宋氏見眼前的兩位不認識的陌生人,都在勸說趙二狗。
她連日以來的沉悶,得到了一絲絲緩解。
她上前去拉住趙二狗破舊的衣襟,央求道:“二狗,俺不嫌棄你家窮,也不介意你先前騙俺。這個孩子……俺是真的想要,他也是你的孩子啊。”
說實話,趙二狗這種十來歲剛成年的小夥子。他的內心是不太有什麼孩子的感情的。
可是這大半年來,遇到的每個人都在勸他。
大家都不過是一句話:看在孩子的份上,妥協吧。
趙二狗的內心十分的糾結,他不想走阿爹的老路的。可是天不隨人願,他還是跟他爹走了同樣的路。
“嬸子,你確定這胎是男娃?”趙二狗突然擡頭,目光定定的看向趙言娘。
趙言娘被看的一愣,又看了一眼宋氏的肚子。
然後才肯定的說:“那是當然,嬸子看的向來很準。”
趙二狗想了想,擡腳向外面走去。
宋氏慌忙的跟上,她有些急了,“二狗,你這是去哪?”
“回家!你自己跟上來!”趙二狗頭也沒回,丟下這麼一句話。
宋氏心下里一喜,提着衣裙小跑着跟上去了。
趙言娘跟何田田嚇了一跳,“宋氏,你小心點。”
“宋氏,當心腳下!”
等兩人走遠了之後,何田田才狐疑的問:“趙嬸子,你確定那宋氏懷的男娃?”
趙言娘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俺哪會看啥胎像,不過是安慰他們罷了。要是不這樣說,那二狗能同意?宋氏要是萬一想不開……”
好吧,這理由跟何田田想的一樣。
長寧縣的天越來越冷了,現在每到夜裏的時候,外面的風斗呼呼的刮。
看來是快要進入冬季了,家家戶戶都在準備禦寒的冬衣,被褥,以及糧食。
想起去年那封山的大雪,事物的匱乏,大家的心裏都很有危機感。生怕今年又是一個災。
過冬,意味着大傢伙期盼的新年也即將要來。今年的除夕要比去年足足提前了一個月。
眼看着進入年末,城裏的許多活計也開始慢慢收工了。
那些依靠着在城裏打零工補貼家用的村民,也逐漸變得沒有了錢賺。
何田田回到城裏十幾日了,每天除了忙忙碌碌把店裏的生意做好,其他的也沒有啥事。
縣令夫人現錢一直說要來找她的,可是過了這麼長時間,也沒個動靜。
何田田看了看外面的天,打算自己去縣令府邸走一趟。
她看了一眼在院子裏練習射箭的劉楚玉,喚了一聲,“楚玉。”
劉楚玉在後院聽到聲音,手裏的弓箭都沒有來得及放下,就噔噔的跑了過來。
“嬸子,啥事?”
“我想去你家找你娘說點事,你也許久沒回去了,不如一起?”
十來歲的孩子,畢竟還是想家惦記爹孃的。
劉楚玉高興的很,“好啊嬸子。我也好久沒看到我娘了。”
“還有你爹……”何田田補充。
劉楚玉顯得很是不自在,尷尬的跑上樓拿東西去了。
雖然他跟他爹的關係是得到了那麼一絲緩解,可是現在相處起來還是有些許的彆扭。
算了算了,反正他現在回家也不用被罵了。這就是一個好的開始。
何田田也上了樓,特地換了一身得體的衣服。
畢竟人靠衣裝,她要是穿的太寒顫去見縣令夫人,也是對人家的不重視。
縣令府距離何田田的餐館有些遠,午時出發,一直到了傍晚時分纔到。
劉楚玉到了自己家門口,咣噹咣噹的上去砸門。
“開門,開門啊!本公子回來了。”
何田田內心:“……”
這貴公子的做派,一到家裏真是原形畢露啊。得虧了她教了這麼久了,真是家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