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板油總共放了一大鍋，在裏面加點水，底下的柴火燒的旺旺的。
這熬製豬油比較費時間，何田田就負責添柴，玉蘭嫂子拿着勺子不停的在鍋裏攪拌。
看着豬油慢慢的熬出來，兩人臉上都樂呵呵的。
這次熬的豬油足夠喫大半年的了，何田田爲此還偷偷的從商城裏買了一個密封的大罐子。
豬板油熬出來的油可以留作炒菜，而肉則是煉成了油脂子。
整個破廟裏都瀰漫着油脂子濃重的香味，四個孩子喫完了點心，眼巴巴的看着鍋裏。
玉蘭嫂子把油脂子也盛了出來，放在篾篦上涼着。
四個小孩蠢蠢欲動，何田田也一直在偷偷的咽口水，忍不住捏了幾個油脂子嚐嚐。
熬的金黃色的油脂子，一口咬下去滿嘴的油香，可真是好喫啊！
“你們也先喫一點，不過這玩意不能喫多，會膩人。”何田田招呼四個孩子過來。
四個小孩一人抓了一把直接往嘴裏塞，她們纔不管膩不膩人，好喫就行！
晚飯就是用熬完豬板油的大鍋直接炒了黃豆芽，然後又加了一些蘿蔔進去。多兌一點水，然後在上面貼幾個餅子，這樣的晚飯已經是很美味了。
喫過飯，何田田便去了劉氏家裏。
她又花了三十文錢從商城裏買了六副十字繡回來，叮囑了一下劉氏需要主意的細節，然後才往回走。
冬天的夜裏黑的早，尤其是長豐村這種處在深山老林的村子，一到了天黑寂靜的有些嚇人。
何田田正走着，忽然聽到前面的院子裏傳來女人哭喊的聲音。
“俺不要賣女兒，大紅是俺身上掉下來的肉，俺不捨得。”
“你生了那麼多女兒，少一個能咋樣？再說了咱家糧食夠喫嗎？我都打聽好了，鎮子上的劉家是個有錢的，大紅去了能喫飽能穿暖。換來的一兩銀子能養活咱家七八口人大半年，哪還有這樣的好事！”
何田田走近看清楚了，是孫氏。
孫氏是其它村子嫁過來的，丈夫叫趙毛蛋，進門五年孫氏生了四個女兒。
孫氏的婆婆一向厲害的很，她年輕的時候一口氣生了四個兒子。
可孫氏身爲兒媳婦卻一個男娃子都生不出來，這孫氏的婆婆的確忍不了。
如今雪災，家家戶戶囤的糧食逐漸告急，這趙婆子可不就想着賣孫女的事情麼。
孫氏家的院子門大敞着，何田田能夠清楚的看到院子裏孫氏跪在雪地上拉着趙婆子的手，苦苦哀求。
而旁邊的大紅大概十三四歲的樣子，也跪在她娘身邊哭。
“阿奶，求求你不要把俺賣了。俺吃不了多少糧食，俺可以幹活，什麼活都能幹。求求阿奶不要賣了俺……”
孫氏的丈夫趙毛蛋就站在一邊冷眼看着，不僅沒有心疼自己的妻女，反而時不時的說上兩句風涼話。
“養這麼多閨女做什麼，賠錢貨！”
雖然孫氏之前跟何田田有過過節，不過今日看到她可憐的樣子，何田田還是不免覺得有些同情。
這個世道，真是對女人不公平！
她走到門口，倚着門框，裝作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喲，趙婆子這是打算賣孫女吶？嘖嘖……您這心狠的跟那我死了男人的親孃一個樣。”何田田冷哼一聲，表現出極其的不屑。
趙婆子強勢的很，家裏四個兒子兒媳哪一個不聽她的？沒人敢在她面前說半句不是，可今日竟然被一個趕出了家門的寡婦懟了。
趙婆子真是不能忍。
她看向何田田，破口就罵道：“你算個什麼東西來管我們家的事？一個寡婦連踏進我們家的資格都沒有！”
何田田心想，我滴個乖乖，果然只要是姓趙的老婆子都不好惹。
“您這麼輕視女人，難道你自己不是女人嗎？這跟看不起自己有什麼區別？不是我說，這人老了還是給自己積點陰德，免得到時候到了下面受罪。”何田田說完，就趕緊溜了。
她很怕這趙婆子發起瘋來，追着她打。
她能做的也就到這裏了，至於這趙婆子該如何，後面的事情她也無能爲力。
在這個時代，賣孩子的事情太常見了。那些個達官顯貴的家庭，誰家不買個幾十上百個奴僕。
孫氏淚眼婆娑的看着剛纔發生的一切，她怎麼覺得這何氏是在幫她？
可轉念又一想，之前她把人家丸子娘罵的那麼厲害，人家怎麼可能幫她說話。
肯定是自己的婆婆平日裏囂張跋扈，哪裏惹到何氏了。
玉蘭娘喫完飯之後，按照往常一樣端了一碗飯在村口的道路上等着。
這個時候正是男人們從礦裏下工的時候，劉永河跟王大壯，還有村裏幾個平時走得近的男人一路說說笑笑的回來了。
王大壯手臂搭在劉永河的肩膀上，壞兮兮的示意前方。
“劉小弟，你媳婦又在等你哩。咋滴，這天天不住在一起想不想的慌？”
“一邊去，你小子比俺還小，再喊俺小弟小心俺打你！”劉永河一把甩掉王大壯搭載自己肩膀上的胳膊，瞥了王大壯一眼。
兩人走近後，王大壯才正了正神色，一副正經的樣子。
“嫂子，給俺哥送飯吶？”
玉蘭嫂子點點頭，“是啊，你還沒喫呢吧？讓永河分你一點。”
“不不不，俺回去自己做飯。”王大壯嚇得擺擺手，很是不好意思的撒腿跑了。
劉永河一般不會去破廟，因爲他一個大男人，多多少少都會有些不方便。
兩人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玉蘭嫂子把飯塞到了劉永河手裏，“快趁熱喫，下面有肉。”她特地在米飯的下面放了三塊油脂子。
劉永河端着滾燙的碗，很是喫驚。
“咋還有肉喫？你和孩子們都吃了嗎？”
“吃了吃了，這是你的份。”
劉永河這才放心，他蹲在地上一邊大口的刨飯，一邊聽妻子說這幾天的事情。
玉蘭娘看了看四下沒人，悄悄的從懷裏掏出那二十文錢，遞到劉永河的面前。
“你看，這是丸子娘給俺結的工錢呢。等繡了另外兩副，還有四十文呢。”玉蘭娘說完，臉上笑眯眯的，擋不住的開心。
“啥？”劉永河看到錢之後更震驚了，慌得嘴裏的米飯都掉在了雪地上。
他趕緊把飯撿起來重新塞到嘴裏，“這不合適，咱住人家家裏已經很打擾了，咋還能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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