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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丁大有的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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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看這匹率賓馬,活着的時候動作輕盈,死掉之後卻沉重無比。

    沒辦法,雲初只好找來一柄巨斧,將這匹馬的屍體分解開來。

    不過,他只砍下一條肥壯的馬腿就停手了,將斧頭放置在死馬邊上,就躲到一邊去剝馬腿皮了。

    等他將那匹馬的腿處理好,回來的時候,地上的那匹馬已經不見了蹤影,就連染血的地皮,都被人收拾得乾乾淨淨。

    巨斧也不見了,問借給他巨斧的僕役,僕役們說巨斧自己回來了。

    這種事情對於雲初來說,一點都不奇怪,社區街道上運用最多的理論就是——破窗理論。

    一塊地上如果有一片垃圾,馬上就會有兩三片,如果還不收拾,再過一天,這裏就是默認的垃圾堆。

    一整匹死馬倒在那裏,國子監裏的僕役們是不會動的,只會緊緊地盯着。

    當他們看到雲初砍下來一條馬腿,然後把剩餘的肉置之不理……他們就會自發地,把剩餘的肉拿回家,順便幫雲初把地面收拾乾淨。

    一條馬腿太長,雲初又用巨斧砍掉了,帶着馬蹄子的那一部分,纔剛好把大半截馬腿,掛在馬鞍子上。

    這副模樣的雲初,在國子監裏,沒人敢正眼看他。一個個假裝目不斜視的,偷偷瞄着雲初。

    這就是雲初要的效果,這些人現在害怕他,以後當官了也同樣會害怕他。

    雲初是不喫馬肉的,所以,這條馬腿在進坊門的時候,就丟給了那些老府兵。

    排隊進坊門的人很多,街道上的人甚至已經排到一里開外了。

    只要進入晉昌坊的人超過五千,剩下的人如果想要進去,就只能等裏面的人出來,出來一個進去一個,這沒什麼道理好講。

    客人多,就說明晉昌坊大食堂的生意,好的離譜。

    現在的晉昌坊大食堂,已經不再是昔日那種小規模的,專供士子們喫飯的地方。早就變成了整個長安人的大食堂。

    從朝食開始,晉昌坊裏的食客,基本上就沒有減少過。這一波波的人流量,會延續到坊門關閉。

    進了坊門,雲初就撒開棗紅馬讓它自己回家,他必須要去澡堂子裏,好好洗個澡,今天弄得滿身血腥味的,不好面對娜哈跟崔氏。

    二牛已經長成一個半大的小夥子了,也成了晉昌坊大澡堂的掌櫃,戴着一頂四方帽,站在門口迎來送往的,很像是那麼回事。

    雲初從他背後過去,擡腳踢過去,二牛似乎後背長了眼睛,腰一扭,就讓雲初給踢空了。

    “今天可沒讓里長多花十個錢。”

    二牛笑嘻嘻地,這種踢屁股的遊戲,他們兩個已經玩了三年多,如今,雲初很難再踢到他。

    說起來很是感慨啊!以前,二牛都是故意挨踢的,目的就是爲了讓里長,賠償給他十個錢。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二牛覺得踢一腳十個錢不划算,雲初就再也沒有踢到過。

    “聽說竹子長你家廳堂裏了?”

    “好兆頭啊,算命的劉瞎子說了,這是節節高的意思,還要我不要把竹子砍掉,還說我們一家的富貴,就在這棵竹子上呢。

    里長,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你母親的咳嗽病,好些了沒有?”

    “不見好,上次趁着何醫判來裏坊洗澡,我親自上手伺候的,何醫判覺得舒坦,我就趁着這個由頭,請何醫判給我娘看了病,他說是以前積勞成疾落下的老病,沒藥可治,只能養着。

    以後只要不幹重活,還能扛幾年,起碼看到我兒子出生,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二牛說着話,就把雲初送進了一個不大的小浴池裏,這裏基本上不對外。

    只有一些親密朋友來了,二牛纔會把人領過來。

    兩年多的時間,丁大有腦袋上的頭髮,掉得一根都不剩。一個人躺在清水池子裏,愉快地打着呼嚕。

    雲初沒有打擾他,安靜地下了水池子,將全身都浸泡在滾燙的池子裏,閉上眼睛,慢慢地回憶,今天遇到鄭仁泰跟蘇定方的經過。

    晉昌坊擁軍活動做得很好,還觸及不到這兩位的利益,甚至這兩人今天過來專門問此事,完全有些沒有道理。

    至於拉攏,想到這四個字,雲初就笑了,一個八品醫正對人家兩位來說,真的連一隻螞蟻都算不上。

    丁大有可能剛剛搓過澡,還用了硫磺肥皂,身體很滑,睡着睡着,就不小心滑進了水裏,咕冬喝了一口洗澡水之後,抹一把臉就醒過來了。

    瞅着雲初道:“如果只有老子一個人洗澡,喝自己的洗澡水不算什麼,你什麼時候進來的?害得老子喝你的洗澡水。”

    雲初把漂在水上的茶盤推過去道:“喝口茶,這是我親手炒的,不是去年那種。”

    丁大有搖搖頭道:“剛纔喝飽了,小子,我那裏的長史被狼給吃了,你如果想當這個官,現在就可以跑門路了,位置我給你留着。”

    雲初搖搖頭道:“我現在纔是正八品,想要當折衝府的七品長史,要欠很大的人情。”

    丁大有澹澹地道:“要是人家硬是要給你這個人情,你要不要?”

    雲初嘆口氣道:“今天在國子監,遇到了右武衛大將軍跟武衛大將軍,這兩位沒帶隨從,沒穿官服,就穿着最普通的衣衫,在國子監閒逛。還恰好遇見了我,跟我說了很多沒名堂的話。

    就差沒有明說要提攜我的話。

    現在,你的長史又被軍法司給拿了,給我留下了一個,踮踮腳就能夠到的位置,你說奇怪不奇怪?”

    丁大有都囔道:“老子這輩子怎麼就沒有碰到過這種好事?”

    雲初擺擺手道:“你覺得晉昌坊現在值多少錢?”

    丁大有坐直了身子,露出胸口那道可以與臉上那道傷疤媲美的傷口,低聲道:“如果用晉昌坊去交換,我覺得不值得。

    你的晉昌坊現在就是一個會下金蛋的母雞,一旦雍州牧同意你在晉昌坊開市,你這裏可就發了。”

    “雍州牧前兩天還來家中騙酒喝,他什麼都決定不了,據他說,只要是關係到長安的事情,事事都要通過新設立的京兆府尹。

    而京兆府尹現在是褚遂良檢校,這位老先生把臉一抹裝口袋裏,沒人能跟他搭上話。

    之所以現在對我如此客氣,完全是看在玄奘大師的面子上,如果沒有玄奘大師的支持,我早就被調任到西域,或者遼東當醫官去了。”

    丁大有憤憤地道:“如此說來,我婆娘想在你這晉昌坊,開糧食鋪子的事情泡湯了?”

    “可以繼續開啊,只要不收錢就是了。”

    “讓坊民用銅餅子換?”

    “目前只好這樣了,不過,不會長久的。”

    丁大有沉默片刻,對雲初道:“現在局面完全看不清楚,十天前,某家接到了兵部調令,要我帶兩個團的府兵,進駐西內苑的玄武門,等我們到了,卻又不許我們靠近玄武門,只能在距離玄武門五里地的地方紮營。

    營地才紮好,又來指令說不需要我們了,命我留在長安館驛聽命,兩個團,由折衝校尉統領着原路返回。

    小子,你小心些,我總覺得最近要出大事。

    想想去年啊,吳王的身份何等的尊貴,高陽公主犯下大錯,太宗皇帝都沒有捨得動她,結果呢?一條謀反的罪名下來,都沒有來得及弄清楚,不管是告密的,還是自稱無辜的,天不亮就全部喀察了。

    所以啊,小子,千萬別太把自己當回事,該低頭的時候就要低頭。如果人家真的要弄你,玄奘大師是擋不住的,你還記得那個被腰斬的和尚嗎?好像就是玄奘大師最心愛的弟子。

    我甚至覺得,在高陽公主他們的事情上,未必就沒有玄奘他們,這一系和尚的事情。”

    話說到這裏,丁大有覺得自己已經仁至義盡了,就把一條薄薄的毯子圍在腰上,踩着一雙木屐去沖澡了。

    留下雲初一個人,在水池子裏繼續泡着。

    資料不夠……想不通,也看不清,這個時候就需要高人指點。

    雲初準備明日在國子監,向李義府請教一下,這種人或許不會給你出一條最好的主意,但是,他一定會給出一條最安全的路。

    在大唐當官,要比以前當官要危險得多,以前算不得什麼大事的事情,在大唐很可能就會被砍頭,腰斬也不是不可能。

    好好地洗了一個澡之後,娜哈就撲上來胡亂嗅,確定哥哥身上只有硫磺肥皂的味道,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香味,這才罷休。

    “你回家之前洗澡了?”娜哈看起來有些失望。

    “嗯,洗了一個澡。”

    “你是在毀滅你證據嗎?”

    “什麼證據?”

    “別的女人留在你身上的味道?”

    “滾開,我身上只會有你剛纔蹭上的味道,你把自己泡精油裏面了?”

    “我要跟修容嫂嫂說,你去了平康坊!”

    雲初把娜哈從身上撕下來丟在一邊,這個妹子現在基本上要不成了,不知從什時候起,她已經成了虞修容最堅定的盟友。

    而她們共同的敵人,就是雲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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