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第一次來龍城的悠閒,這次明顯趕了很多,丁木匠僱傭了兩個司機來回換着開車,兩天的車程硬被壓縮到一天的時間到了。
司機在丁木匠的指引下來到丁家村。
“我們村有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姓丁,所以便以姓氏爲村名,它不僅叫丁家村,也叫丁家鎮,我們這一帶是遺留不變的古村落,房子都是圍着村裏的十多條河流而建成的,家家戶戶的房子都是偏大小圓門通走,家家戶戶幾乎都是做木匠活的,像會陰陽事的就我們一家。”
張虛下車推着東西跟在丁木匠身後,映入眼簾的是古色古香的石頭鋪出來的鎮子。
入鎮門口蓋了一個高大的大門,正門口有兩丈寬,兩邊側門只比正門略微矮了一個腦袋的距離,頂頭上刻了‘丁家村’三個大字,沒有任何的顏色點綴純鑿刻出來的,偏偏能讓人看了倏然間收斂所有的懶散不經意,大門是灰墨石頭砌出來的,彷彿浸滿了幾百年的風吹雨打。
“這個大門是我們丁家村的名招牌,打我太爺爺小時候就存在了,是幾百年前一個皇帝專門賜給我們村的,主要是賜給我們家的。”
“據說那時候丁家有人做了一副可以飛昇的龍棺,惹了龍顏大悅招了他進宮,不過進宮的人從此以後就沒回來過,只賞賜送回來了一塊牌匾,還有他走前留下的這個釘錘,”丁木匠仰頭看着大門淡淡的說完,手無意識的摸着腰間的釘錘。
“死了?”
丁木匠搖搖頭,“我邀請你就是想你幫我找他的。”
“幾百年前的人死沒死你們都不知道,你讓我如何給你們找人?我是靈人,不是閻羅君沒有那麼大的本事。”
“他沒死,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沒回丁家村,我要找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後人,就憑他後來捎回來的東西和這把釘錘,以及我們家每年傳下來必須要去漢城的約定,必然能找到他。”
“張虛,我知道你一定能幫我找到人,所以這次我不顧太爺爺的反對去找你,就是爲了拿回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一樣詛咒丁家世世代代的東西,魯班尺!”
張虛低頭看丁木匠的腰,“這個不是嗎?”
“這個只是一般木匠用的,他帶走的那個是量我們丁家村的地量尺,也是鎮着這個村子的龍眼睛。”
“你不是喜歡研究地勢嗎?你好好看看這幾條河像不像地龍,特別是這條抱着村子的河,我太爺爺說沒有地量尺在我家祠堂放着,這些大大小小的河便是成了形的蟒,如果有地量尺它們便是有眼睛的水龍脈。”
張虛聽了擡眼仔細打量起來,細瞧下來環水繞鎮頭尾相接,果真像是巨蟒張開巨口吞鎮。
“爲什麼是你家祠堂?不是很多人都姓丁嗎?不共用一個祠堂?”
“整個村是姓丁沒錯,他們都是別的地方陸陸續續投靠來的,丁家村幾百年前並不大,戶數也不多,只是被了賜了名聲他們聞着名聲來的。”
“那時候丁家的先人想讓村裏名聲變大,就教了來投靠的人做木匠活,慢慢的丁家村就變成了整村做木匠活的,但是我們家的祠堂,他們是不被允許進去的。”
“也就是說傳說的魯班尺,本身就是我們家世代傳下來的,當然丁家村的村民也沒有幾個人知道這個祕密。”
“詛咒你們家是什麼意思?”
“有地量尺供着,你進村看就會發現龍低頭閉眼休息非常的溫順,而我們家恰好坐落在龍頭上,不管它是閉眼還仰頭長嘯,我們家都是牢牢的被龍息龍氣圍繞包裹着。”
“沒有地尺它便是蟒禍,而我們家坐落在那個位置,就是蟒蛇嘴裏的食物,以前因爲家裏殤的太厲害了,先人們拿不準他死沒死,只能派人到處去尋他拿東西回來,一代一代的尋不到結果,最後只能想到用鬼母產子的辦法延續丁家的血脈。”
“所有的孩子都是遺腹子?”張虛平靜的問到。
“不是,五十年一次鬼母產子,蛇通靈又知道鬼母的難捨和恨怨會包裹整個家族,所以很忌憚它生出來的孩子,但是這種忌憚最多隻能維持五十年,有時候還維持不到,孩子生出來大多都是身體弱,或者智力有問題,還有身體是殘缺的,一般二十幾年就沒了。”
“丁家沒想過搬走嗎?”
“這裏是他們千挑萬選的地方,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搬走的,而且丁家搬走了本家族的人遭殃不說,整個丁家村的人一個都跑不掉,”丁木匠說完這會神色變得異常的平靜與冷漠。
“鬼母最後會葬在哪裏?”
“我說扔水裏了你信嗎?”丁木匠圓圓的眼睛裏都帶着嘲諷的笑意。
“他們會把孩子刨出來,確定是個活孩子就養着,然後掏空鬼母的肚子,往裏面塞上大石頭再給綁着,扔到蟒河口深處陰着養戾氣,目的是爲了保丁家不在殤人。”
“什麼時候她生的孩子死了,她什麼時候纔會被丁家人打撈上來,捆着墨斗線一把火就算是乾淨了,這是丁家人的專長,”他說完目光也沒了平時的狡詐多疑,少了嘲諷多了一些空洞和乏味。
張虛擡腳穿過門,走上一條很寬的石頭拱橋,橋兩邊都是卷水浮浪雕物,橋的顏色跟大門都是融爲一體的,橋身很高兩邊上下都是臺階,約麼有百十階的樣子,站在橋上最高處能看到差不多整個丁家村的村貌。
寬敞的河包圍着整個丁家村,很安靜優美好像一條蛇在趴着喫環抱的食物,丁家村又是依水建起來的,故而看着又有些溼淋淋的沉悶。
房子大多都是灰牆灰瓦,以前不允許平民蓋青磚瓦房,所以有錢人逼急了又想顯擺自己的底氣,就用灰菜色的泥磚蓋房子,棚頂沒法子只能用草塊磚,窮的就用泥土和稻草,特別有錢又花不掉的,則用灰磚和琉璃瓦,外層包裹一層清油木質做保護色,後來平民能蓋青磚紅瓦房的時候,都已經是清末快結束了。
現在沒有任何規定了,反而家家戶戶都用的是灰色的瓦片,顯得整個小鎮既莊嚴肅穆,又沉悶壓抑的透不過來氣。
“你們丁家的先人很會選地勢,這裏不出意外的話是一個特別好的地方,雖然地勢和水勢會改變方位,但是他們在大門和橋上都加了水勢。”
“即使將來水勢變了方向,但是萬變不離其宗,它始終都是固定在這裏遊動,除非幹了枯竭了,而它分流出來的其它幾條水河呈圍式變化,緊緊的環繞在小鎮周邊及大河之鄰,這裏也不會乾枯太久,這個鎮的地勢利大於弊。”
丁木匠坐在地上咯咯大笑起來,“我就知道你喜歡那本書,我帶你進鎮裏看看去,找人幫忙還得是找你這樣的!”丁木匠說完起身領着張虛下了臺階,踩着蜿蜒的衚衕小路,七拐八繞的走了半個小時,來到一個一人高的石舞臺停下。
這裏應該是村子的中心,寬闊的石臺有一二百個平方,靠近上方還矗立着幾塊村落的影壁,每個影壁上刻的都是人魚花鳥獸,鑿刻的字都是隸書楷草。
“這是我們丁家,”丁木匠指着石臺的斜對面一家說到,門口特別砌了兩根龍柱延伸出來,柱頂角上方纏繞着一隻猙獰的獸,和一個頭戴紫金冠的石雕人。
“怎麼把螭吻放在這裏?”
丁木匠聞言笑了笑沒解釋,臉上的表情卻滿是諷刺。
門咯吱從裏面打開了出來一個女子,短髮五官很秀氣可愛,身高約一米六多的樣子,一身半袖的連衣長裙。
“四哥?你怎麼從這邊回來的呀?”她驚訝的看着丁木匠問到。
“她是……是你請回來的朋友嗎?”她說完好奇的打量着張虛,完全沒有隱晦的意思。
丁木匠淡淡的打了一個招呼,帶着張虛進去穿廊而走,他們這房子說是獨立的,也不完全是獨立的,感覺每家每戶都串聯在了一起,因爲進門就是各種木架子走廊,就是建了院牆你轉出去,還是幾個柱子支撐出來的走廊,旁邊就是兩三步遠打了臺階的河。
說不是獨立的吧!又都各自有自己的門戶,總之外面看着很平常,走進去四四方方的走廊像個迷宮一樣。
“你們這裏每家都是這樣的嗎?”
“不是,每家的房子都是經過精心佈局的,依據祖上傳下來的各種房工圖建成的,很早以前村子的名聲太大,很容易招土匪打家劫舍,先人們就根據五行八卦給每家劃分的位置佈局。”
“這裏不是熟人或者不是特別熟悉五行八卦的人,進來是走不出去的,外人看這些走廊都是一樣的,實際住熟悉的人才知道這裏區別很大,村裏每十到十五戶是一個格局,這個村總的也就二百多戶人家,平均下來最多也就用十二三張房工圖,要是遇到心術不正的人,這樣分開住就能保證村裏別家的住戶安全。”
“就剛纔我們進來的那門,外人不懂的闖進來,我能馬上從別的門走去院牆外面,還能讓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溜掉。”
張虛聽他說完回頭看了一眼,確實看着不怎麼樣,走起來挺繞的,到處都是圓圓的月亮小門,你永遠不知道門後面是住家還是水河。
“住在這裏的每一戶都是獨立的?”
“獨立的,別看那一扇門,那是動亂時期用來做表象的,這裏任何一個門都能走出去,每家每戶都是獨立的,互不打擾互不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