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姑的笑聲讓周祈安等人背後一陣發涼。
原以爲秋姑因怨恨尹鴻方害死自己附身在他身上，最後讓他氣血衰竭而亡就算報了仇。如今看來事情似乎沒有想的那麼簡單。
秋姑附身尹鴻方，一面控制他的行動，吸取他的氣血。一面又留他一口氣，讓他感受她所帶來的痛苦。這種從身體和精神上同時折磨尹鴻方的做法，確實遠比殺了他更折磨人。
周祈安沒想到秋姑對尹鴻方的恨意竟然如此深。
同樣被秋姑的話驚到的還有冬生。他一臉疑惑地看着秋姑：“娘，你剛說的怎麼和原來給我說的不一樣？你不是給我說要殺了尹鴻方爲爹和未出世的弟弟報仇嗎？還說等他死了後，你就會從他身上出來，到時候就可以和我一塊兒生活了？一切就還跟以前一樣？”
周祈安感覺秋姑還有所隱瞞，只能追問冬生：“冬生，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秋姑是怎麼跟你說的？”
冬生驚覺說錯了話，忙用手捂住嘴巴，慌張的看着秋姑，希望得到孃親的諒解。
秋姑不知何時閉上了眼睛，像是在修養精神。。
“冬生！”周祈安一聲怒吼，與剛纔的柔聲細語判若兩人。
冬生被喊得全身一震，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這才吞吞吐吐道：“我在庥蔭亭發現孃的時候，她不光告訴我自己被害的經過，還說，人死三魂七魄就會消散。她是因爲掛念我才勉強留下了命魂沒散。可這也是暫時的，隨着命魂裏的靈力耗盡還是會消失。如果想長久的陪在我身邊，就要想辦法獲取靈力或附身活人吸取氣血。尹鴻方害了我們家，他就是最好的附身人選。可娘剛又說，她不會讓尹鴻方死。那我和娘以後怎麼在一起生活？”
原來冬生說的不一樣是指這個。他心心念唸的不過是能和孃親像以前一樣一起過日子。
周祈安不想再在冬生的心上撒鹽，可有些事情不弄明白不行。
“秋姑說，要保持她的命魂不滅，除了吸取活人氣血外，還可以用獲取靈力的方法。她難道沒說過用這個方法嗎？”
“沒有。娘說適用的靈力不好找，還是吸取尹鴻方的氣血更容易。而且他最後氣血衰竭而亡，就算給我們家報仇了。”
冬生雖然覺得這種方法有些不好，可提到尹鴻方名字的時候還是說得狠狠的。
“這個時候你還要爲她撒謊嗎？”周祈安不信冬生的話，氣得攥緊拳頭，“你夥同方大娘取了那麼多嬰孩的魂魄，不就是爲了魂魄裏的靈力嗎？”
“不，不是這樣的。”冬生急着解釋道，“我們要嬰孩的魂魄是爲了找我弟弟。娘說，因爲難產，弟弟還未出生就和她一塊死了。所以弟弟的魂魄附身在了城裏其他快要出身的嬰孩身上。只要找到了弟弟的魂魄，她就有辦法讓弟弟和她一樣活下來。這樣就能我們三人在一起生活了。”
“胡鬧！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被騙了！”賀雨聽不下去了，一把抓住冬生的衣領將他從地上提了起來，“你弟弟還未出生，就死在你娘腹中，根本不可能有魂魄去附身在其沒有出生的孩子身上。你只想到自己的弟弟，有沒有想過那些被你取走魂魄的孩子會怎麼樣？他們剛出生，什麼都不懂。倘若在被取走魂魄前連口奶都沒有喝，就會連怎麼喫東西都不會。你們取走這些孩子的魂魄，就等於殺了那些嬰孩。你失去孃親，失去弟弟會傷心難過，難道那些父母失去自己的孩子就不傷心，不難過了嗎？
賀雨少見的大發脾氣，讓周祈安等人都倍感喫驚。特別是賀風。
以前常因做錯事被訓斥的弟弟，此時正厲聲教訓別人，讓他第一次有了種他們確實是同胞兄弟的感覺。
周祈安抓住賀雨的手腕，讓他鬆開冬生的衣領：“有話好好說，你這樣會嚇到他的。”
冬生已經被嚇到了，拉着周祈安的衣服問：“周哥哥，賀哥哥說的是什麼意思？爲什麼我弟弟的魂魄不可能附身在其他嬰孩的身上？”
“冬生，秋姑有一點沒說錯，人死魂魄散。你娘死後，是因爲掛念你才留住了命魂。你弟弟根本還未出生，能有什麼強大的執念？所以你的弟弟的魂魄不可能附身在其他嬰孩身上，更不要說還是沒有出生的。被你們取走魂魄的嬰孩會變得沒有感覺，不知喜悲，什麼也不會做，什麼也學不會。最後都沒辦法存活。”
隨着周祈安的話，冬生的眼神逐漸暗了下去。
“怎麼會這樣？爲什麼你們說得和娘給我說的不一樣？她說那些失去魂魄的嬰孩只會變得呆傻，只要他們的父母好好照顧他們一樣可以長大。所以，我們選的都是父母慈愛的人家。我沒想讓那些嬰孩死的。如果我弟弟的魂魄已經沒有了，孃親讓我找這些嬰孩的魂魄又是要做什麼呢？”
冬生一臉茫然，有了點與年齡相符的樣子。
“她自然是想要這些嬰孩魂魄中的靈力了。”賀風看着冬生臉上閃過一絲無人看出的厭煩，“普通人自出生而帶的靈力都存於其魂魄中。隨着人的成長，其靈力也會有不同的特性。如果將這樣的靈力聚合在一起，靈力之間會彼此相斥無法融合。而剛出生的孩子什麼都不懂，其魂魄中的靈力如同一碗清水，即便再多人的靈力也可以聚合在一起。你娘說是要找你弟弟的魂魄根本是在騙你，她實際上只是想要魂魄中的靈力，根本不管這些嬰孩的生死。以這殘害嬰孩獲取靈力的方法太過狠毒，根本聞所未聞，決不能留。”
“周哥哥，不能留是什麼意思？”冬生戰戰兢兢地問道，生怕聽到最害怕的回答。
周祈安雖然覺得冬生可憐，此時也只能實話實說：“人死後，因強大的執念留住命魂不滅的就成爲人們所說的鬼。鬼只有在鬼界才能正常生活。在人世間遊蕩的鬼爲了能不滅於世而做出有害活人的事情，就會被稱爲邪祟。邪祟危害人世，是必須要被驅除的。”
他儘量把事情說得簡單，希望冬生能夠接受。
“不會的，不會的。娘是不會騙我的。騙人的是你們！”冬生大受刺激，直接撲到法陣中，“娘，他們都在騙我，我不會相信他們的話的，更不會讓他們傷害你！”
他喊着娘，抱着的確是尹鴻方的手臂，又是看得人很不舒服。
尹鴻方用泥做的手臂支在地上，強撐着身體，緊閉雙眼，對冬生的話完全沒有迴應。
冬生急了，衝着周祈安喊了起來：“你騙我。你答應我，事情弄清楚前不會傷害我孃的。”
周祈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猜想是賀雨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做了些什麼，暗自在心裏冷嘲了一番，故作客氣地對賀風道：“賀大公子未免也太心急了些。就算要動手，也應先把故事聽完吧？”
賀風高傲地看了眼周祈安，像是在嘲笑他。
這個表情周祈安並不陌生。剛認識賀雨的時候，同樣表情也經常在他的臉上看到。只是相同的臉，相同的神情，賀風就少了賀雨自帶的一股親切感。
不用賀風回答，賀雨搶先一步道：“我大哥什麼都沒有做。他既然答應的事情，是不會言而無信的。”
周祈安雖然不熟悉賀風，但他相信賀雨。既然賀雨這樣說了，周祈安有不好再質問賀風，只得對冬生道：“你先別急。她興許只是在休息。你想想看，還有沒有什麼沒告訴我們的？”
“事情不都說完了嗎？還有什麼好說的。現在要做的是讓秋姑趕快從尹鴻方的身上出來。”賀雨對秋姑剛纔說賀風等人覬覦雪炎石的話還耿耿於懷，現在只想趕快了結此事。
“三弟，你先別急。你若真想幫這位小朋友，還是把事情都搞清楚的好。”
沉默許久的賀雷突然出言道。
很普通的一句話，卻讓賀雨倍感意外。
他們兄弟三人相貌相同，走到哪裏都吸引人的注意。除了衣着外，熟悉他們的人從性格上也很好辨識。賀風豪爽穩重，賀雨活潑莽撞，賀雷則是內斂低調。大多數時候都是默默的在賀風一旁，諸事以賀風的話爲準。但三人中也屬他最聰穎，心思細膩。但凡有賀風想不明白或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大都會聽從他的建議。只是賀雷平時總表現得對任何事情都漠不關心，此時竟會表現得對冬生的事情很感興趣，讓賀雨簡直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賀雷已經發話了，賀風果然沒有反對，賀雨即使再不情願也只能同意。
他極不情願的對冬生道：“你還知道什麼就快說吧。”
“我知道的已經都說了啊？”冬生現在滿心擔心着秋姑，根本無心去考慮其他的事情。但看在賀雨以前對他也很照顧的情面上，還是想了一下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