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月氣得發笑，瞧着地上的牛氏，冷冷吐出三個字：“不可能。”
牛氏身子一軟，倒在一旁，當真是哭得悲切，那不知道的，還以爲她的孩子病得要死了呢！
程千里看趙明月的目光就越發冷冽了起來，他護在牛氏跟前，對趙明月道：“我竟不知道，你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趙明月就想笑了，她恨不能撬開程千里的腦袋看看，那裏面究竟裝的是什麼東西，一個大男人怎麼能如此不明是非胡亂攀扯，回回都幫着外人來對付自己的親近之人呢？
但趙明月始終是面無表情，看着義憤填膺的程千里，躲在程千里後面面露得意的牛氏，淡淡啓脣：“哦。”
就好似用盡全力打了一拳頭，結果陷進棉花裏的無奈和憋屈，程千里簡直不敢相信趙明月會這麼對他，沒看見他都生氣了麼？在外人面前，好歹也維護一下自己丈夫的面子啊！
但趙明月偏不，她只是頷首，毫不猶豫的承認了：“是啊，夫君，我就是這麼心狠手辣之人，所以這位夫人，你就不要再求了，我是不會同意的，就算你拿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會同意的。”
牛氏當時就愣住了，她眼淚還掛在臉上要落不落，看看趙明月，再看看程千里，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踢到了一個硬茬兒。
“明月，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程千里追問着，簡直痛心疾首，“從前的明月不知道有多溫婉善良，你是怎麼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的？你只消往那位大夫府上送一句話就可以解決的事情，爲什麼不願意呢？”
趙明月板着臉：“就是不願意。”
程千里試圖感化她：“你看看，這孩子多可憐啊，腹痛不止已經摺磨他好幾天了，他母親爲了這事兒喫不下睡不着，憔悴得不成人形，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要是今日……”
趙明月聽都懶得聽，直接招呼宋知綰和趙明嬋，“皇子妃，妹妹，叫你們看笑話了，眼看着就到午膳時間了，要是皇子妃不嫌棄的話，不如就到府上用完膳再走吧？”
宋知綰白看了一場熱鬧，當然不會拂了趙明月的面子，連聲稱好，於是一行三人便直接往府中去了。
程千里準備的滿腹勸說的話就這麼不尷不尬的卡在喉嚨口，怨怪趙明月沒在皇子妃面前給自己留臉面，但又不敢在宋知綰面前造次，再一看地上的牛氏，那簡直是一個頭兩個大。
程家之後的事情，宋知綰也略有耳聞。
這次事情之後，牛氏清楚的知道了程府裏，若是有事求到程千里面前，那一切都好說，但要是涉及到程千里的妻子趙明月，那就是一塊硬茬兒碰不得。
牛氏確實是想要帶着自己的兒子找最好的神醫治病的，但要是沒辦法找到神醫那也不要緊，乾脆退而求其次在程千里受傷敲詐了五十兩銀子，帶着兒子看病去了，至於程千里，當然就被關在了趙明月的房間門外。
這兩年，程千里和趙明月的感情不如往常，大半時間，程千里都是在正院的書房裏睡的，今天他自知理虧，就想着在趙明月跟前認個錯，將這些事兒翻篇，結果正要推門的時候，發現們推不動了，他被關在了門外。
誰家大老爺們會被自己的夫人關在門外的？
程千里氣得夠嗆，直接甩袖離開了，趙明月毫不在乎，反正這個家已經被她拿捏在手中了，只要是程千里不在外面惹出什麼滔天的禍事來，她就不會去管他。
但沒想到，這樣想着，還真就叫程千里惹出了一樁禍端，也成了趙明月和程千里和離的理由。
程千里出走之後，一連好幾日都不曾歸家，沒了程千里源源不斷的惹麻煩回來，整個程府的空氣都清新了不少，但很快，趙明月就發覺了不對。
這程千里身無分文，在外面待個一兩天還能說是有朋友照看，可這都快四天了杳無音訊，難道是遇上了什麼事？
程千里在京城中積德行善，是遠近聞名的大善人，除開趙明月着實不喜他這樣的對外人大方對自己人苛刻的性子以外，程千里在外面幾乎是沒有仇人的，京城治安也很好，難道說，遇上意外？
正當趙明月要報案的時候，程千里回來了。
不是一個人回來的，還帶着一個模樣嬌豔神情冷硬的妙齡女子。
程千里面色訕訕，趙明月眼前一黑，恨不能當場叫人將程千里丟出去得好，但她不能，不僅不能，她還要客客氣氣的將這個女子請進去，因爲程千里說，這女子是他的救命恩人。
趙明月一個字都不信。
事實也果真如趙明月猜想的那樣，這女子不是程千里的救命恩人，反倒是程千里纔是這女子的救命恩人。
事情是這樣的，程千里離開京城之後，預備去自家在郊外的山莊散心，在山莊過了幾天日子，正準備迴轉京城的時候，駕着馬車在路上遇上了一夥人追殺一個女子，他這人膽子小，但也是真的喜歡多管閒事，見不得人在自己眼前喪命，於是好心上前救下這個暈倒的女子，將人帶了回來，又怕會惹得家中娘子的指責，就乾脆說是這女子救了自己，好讓這女子好生在自己家中安頓下來。
趙明月懶得去拆穿程千里的鬼話，對於每次跟在程千里身後收拾他的爛攤子，趙明月已經覺得疲憊至極，既然程千里都這麼說了，趙明月也就叫人將這名喚陸之嬌的女子好生安頓，然後自己就回去歇息了。
程千里雖然覺得趙明月沒有多問很得他心，但一看往常無微不至的娘子變成這樣一番不管不顧的模樣，他還是有些不習慣，於是對陸之嬌道：“陸姑娘，你就放心在府上住下吧，若是有什麼需要的話，只管叫下人來告訴我。”
陸之嬌神色冷淡的應了，程千里又看了看她，按下心中淡淡的不滿，這才追着趙明月而去。
“娘子，那陸姑娘，當真是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她救我的命，我恐怕也沒辦法回來了，你……”
趙明月神色淡淡，“我知道啊，夫君，我這不是叫人好生將陸姑娘安頓了嗎？”
程千里解釋的話卡在喉嚨口，他總覺得現在的趙明月和以前大不一樣了，可細想起來，又覺得是自己多想。
他知道，自己和趙明月的感情早就不如從前了，但以前，趙明月好歹還會在外人面前維護他的面子，敷衍他，裝一下恩愛的夫妻，可現在，卻是裝都不想裝了。
程千里覺得這世間的夫妻也許大多如此，開始恩愛，後來便被各種瑣事消磨了感情，他是一點都沒將事情往自己身上想，在他看來，他身爲一家之主，哪裏會有錯呢？
再者，那些人求到他跟前，他也是真的不忍心看着那些人受苦，若是自己有餘力的話，爲什麼不去幫助那些人呢？如果這世上人人都像他這樣，那這世上不知道會有多美好。
程千里有一種世人皆醉我獨醒的滄桑感，看着趙明月的目光中更有一種你不懂我的無奈和痛心，趙明月只覺得莫名其妙，開始送客：“夫君，那陸姑娘初來乍到，定然十分不安，你就好人做到底，去看看陸姑娘吧？”
程千里還記着趙明月是自己的夫人，一聽見這話，第一反應就是拒絕：“夫人，我畢竟是成了親的，那陸姑娘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女子皆重名聲……”
趙明月一臉大義凜然：“夫君，你這就想岔了，你和陸姑娘怎麼能拘泥於這俗世間的身份呢？那陸姑娘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們之間可是生死之交，這等感人肺腑的情誼豈能被這些俗世的眼光束縛呢？”
程千里一聽，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可又說不出理由，細想一下又覺得趙明月言之有理，於是轉身就去了陸之嬌居住的院子，可惜他有心想要探望陸之嬌，陸之嬌卻並沒有因爲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緩和半分脾氣，反倒是毫不客氣的說自己需要大夫，然後就將程千里直接趕出了院子。
頭回救了人沒得到半點感謝，反倒是理所當然的被要求着做些事情，程千里雖然心裏有些不舒服，但到底顧忌着陸之嬌是個弱女子，秉承着好人做到底的原則，給陸之嬌請了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