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從筠默了半晌,低聲道:“退婚。”
緩了一會兒,又道:“齊楓,也同意了。”
宋知綰的目光落在葉從筠手中的那塊晶瑩剔透的蝴蝶玉佩上,輕嘆一聲,李雲韶默默的握住了葉從筠的手。
“這件事,說到底,我沒錯,齊楓也沒錯,念念姑娘也沒錯,”葉從筠面上出現一抹迷茫,“只是,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如果早些讓我知道這件事,兩年前,我便會求着爹爹讓我和齊楓退婚了。”葉從筠有些悵然。
宋知綰想起那個笑起來總是羞澀容易臉紅的蘇念念,安慰的話便堵在了喉口,只覺得心中像是有塊大石頭壓在心上,沉甸甸的掙脫不開。
那樣鮮活的生命在面前眼睜睜的逝去,自己卻什麼也做不了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李雲韶長長的嘆息一聲,正要說話,卻見那邊屏風後頭轉出來一個蒼白的人影。
她立刻識趣的推了推身旁還低垂着頭的葉從筠,輕聲道:“齊公子找你,有什麼話,出去說開了,就此忘了吧。”
葉從筠看見不遠處那個熟悉的身影,只覺得眼眶又開始酸澀,深吸一口氣,而後起身,來到齊楓面前:“齊公子。”
齊楓努力忽略心底的鈍痛,溫和禮貌的一頷首:“葉小姐。”
他們初見時也是這樣稱呼,沒想到才三個月的時間,兜兜轉轉,竟然又回到了原點。
出了房門,來到庭院中的假山石後頭,這裏幽靜十分,方便人說話,卻又不離人離得太遠。
“是齊楓對不住你,葉小姐。”齊楓面上是濃濃的愧疚之色,深吸一口氣道,“過去幾個月,我不能否認我的動心,但是……”
葉從筠其實能感覺到,尋常齊楓沒有想起記憶的時候,看她的時候眼中是有光的,那樣溫潤,卻又十分耀眼,叫人一眼便看到心裏去,可自從那日看見蘇念念滿身是血的倒在他懷裏,他眸光中的驚痛,和蘇念念逝去後他整日魂不守舍,便明白過來,齊楓對她或許是喜歡,很久之前對蘇念念也是愛的,但是自從那日之後,蘇念念便成了他心中刻骨銘心的執念,絕不可割捨。
齊楓有些哽咽,緩了一會兒又道:“終究是我對你不住,葉小姐,你值得更好的兒郎,是我齊楓配不上你。”
葉從筠抿了抿脣,將手中的蝴蝶玉佩交還到他手中,忽然道:“念念姑娘,比我更適合這個蝴蝶玉佩。”
齊楓細細摩挲着手中的晶瑩剔透的玉佩,脣角勾起一個極輕的弧度,溫聲道:“念念在時,總是拿着我的玉佩把玩,說想要看看另一半,是不是和這個玉佩長得一模一樣,”
“葉小姐,對不住,祝你日後覓得良人。”
齊楓在葉從筠面前鄭重行過一禮,葉從筠閉了閉眼睛,沒有躲開,這本來就是應該她受的。
葬禮結束,葉從筠很是消沉了兩天,齊家替蘇念念辦完了喪儀,便要帶着蘇念念的骨灰安葬故鄉,不日便啓程了。
臨走前,齊葉兩家約定好在酒樓踐行,葉從筠稱病沒去,兩家人也都知道這樣的打擊總歸是讓小輩們緩一緩,便也沒有多說,葉夫人更是下帖子請了宋知綰和李雲韶來葉府陪葉從筠。
“怎麼,還惦記齊楓?”
這廂,李雲韶伸手摸了摸葉從筠的額頭,嘆了一口氣,將自己面前的溫茶遞過去,“喝茶。”
葉從筠沒精打采的趴在桌上:“不喝。”
李雲韶挑了挑眉,伸手準備將茶水端回來:“不喝算了,這可是綰綰新做的雪山梨霧,你不喝我喝……”
話還沒說完,葉從筠眼眸微亮,趁李雲韶的手還沒伸過來,便將茶杯端起來喝了一口,清甜溫潤的茶水入喉,一瞬間變驚喜的瞪大了雙眼。
“好茶!”
李雲韶得意的從宋知綰眨了眨眼睛,宋知綰忍不住笑彎了眼睛,“好喝就好。”
葉從筠明知道李雲韶是故意這麼說的,自己倒是心甘情願的上鉤,誰讓這茶是宋知綰親手做的呢?
仔細咂摸了一會兒,葉從筠回過味來,問宋知綰:“綰綰,這茶怎麼有一股藥香啊?”
宋知綰理所當然的回答:“因爲加了藥材啊!有靜氣凝神呢的功效。”
葉從筠恍然:“原來是這樣。”
“哎,我聽說,你家那個慣會作妖的安姨娘,懷孕了?”
一杯清茶將那些繁雜的心緒洗滌不少,葉從筠都有心思八卦了。
宋知綰笑笑,應道:“是啊。”
葉從筠便拍了拍宋知綰的肩膀,“就算生出來了,那也是個庶出,更何況,是男是女還還不一定呢。”
李雲韶應和道:“綰綰,你在府中,可要仔細防備那安姨娘,宋伯父膝下至今無子,她難免會生出些旁的心思,你可要千萬小心。”
葉從筠和李雲韶二人的父母都是不納妾的,家中人口也簡單,也不知道從哪裏看了一些正頭娘子和妾室爭奪的戲碼,知道宋知綰家中那個安姨娘懷了孕,兩人都憂心忡忡的。
宋知綰心中一暖,溫聲道:“放心吧。”
她眸光微深,宋知綰幾乎敢肯定,安姨娘絕對翻不出風浪。
按照這半個月安姨娘在府中的做派,宋知綰就知道,恐怕如今她引以爲傲的肚子裏的孩子,壓根就不是她爹的,而是蔡修明的。
只是如今蔡修明大勢已去,而早前在官府裏,宋織月和安姨娘指責宋知綰苛待庶出妹妹和姨娘捏造的那些謊言,已經使得她爹心中對那母女二人最後的一絲情分消耗殆盡,如今還能將安姨娘安安分分的養在府裏,不過是靠着她肚子裏那塊肉罷了。
安姨娘這半個月如今安分守己,無非是心虛肚子裏這個孩子的來歷,想要盡力博得她爹的一絲好感,從而好在宋府裏重新立足。
但宋知綰怎麼可能讓她如願呢?
好戲,即將開場了。
“小姐,小心。”
常歡扶着宋知綰從馬車上下來,卻不想,倒是給她看見一個熟人。
正是安姨娘和宋織月,再一看一旁已經停了一輛馬車,一看就知道是要出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