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祖母,二姨奶奶說的過繼一事……”宋知綰眸中閃過一絲擔憂。
也是奇怪,自從她將母親的身體調養好後,母親和爹爹的關係緩和,也是有過一段蜜裏調油的日子,卻是始終不見動靜,自從四年前她從京城回來,母親做主給爹爹擡進來一門良妾,這都快三年了,也是什麼動靜都沒有,但是她給爹爹把脈,卻也查不出任何問題。
兩年前,方慧君帶着宋知綰上山拜佛求子,偶遇一高僧,說是時候未到,不急於這一時,原本焦躁不安的母親才平復下來,這些年雖然方慧君沒有再有孕,雖然家中也有了小妾,但宋祁正和方慧君卻仍舊相敬如賓,再沒紅過臉。
如今這來了個二姨奶奶要將她的小孫子過繼到宋家,雖然十分荒唐,但這定然又會掀起一陣風波。
“放心,她老糊塗了,當旁人不知道她的算盤,”李氏冷哼一聲,轉頭看着面色擔憂的孫女,頓時心中一軟,“祖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二姨奶奶對我有恩,我給些銀錢,好生養着她便是了,但過繼一事,萬不可能。”
當初那高僧說的話李氏還記着,說是宋祁正命中註定有一子,那一子氣運極盛,將來定然是個不尋常的人,李氏信佛,對高僧的話深信不疑,怎麼可能會讓這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姨孫搶了她嫡親孫子的位置?
再說了,就算是真的要過繼,那還有二房三房她的親孫子呢!
聽李氏這麼說,宋知綰就放心了,雖然她也覺得那個所謂的姨奶奶過繼一事很荒唐,可這給她孃親帶來的麻煩卻是實打實的,如今這世道,他爹這樣的官身,膝下卻沒有一個兒子延續香火,是會被人恥笑的,外人當然不會說她爹什麼,背地裏可全都是說她娘善妒,生不出兒子也不許旁人生自私自利云云。
到了晚間,宋祁正下了衙門,知道自己母親的妹妹找來了,也有些意外。
李氏和小李氏關係不好,作爲長子,宋祁正是知道的,但小李氏和自己母親之間的這一樁往事,他卻是不知。
“當年要不是我,你娘懷着你,可就是一屍兩命!”小李氏喫飽喝足,又灌下一壺茶後,這才說起了此行的來意。
這話說得太難聽,在座的宋家人臉色都有些不好看,李氏更是強忍着怒火,郎學明勉強有幾分眼力勁兒,見狀急忙扯了扯自家祖母的袖子。
小李氏壓根就看不出宋家人的臉色不好,她皺着眉頭躲開郎學明的拉扯,轉頭看着宋祁正,一張老臉就笑成了一朵菊花:“大侄子,姨母知道你如今年過而立,膝下卻還沒有兒子,這不,姨母給你帶來一個現成的!”
宋祁正的目光落在桌旁狼吞虎嚥喫得滿嘴流油全然沒有禮儀教養的郎學晉身上,眼角控制不住的抽了抽。
小李氏面色一僵,將郎學晉一把薅了過來,一邊不由分說的給郎學晉擦嘴,一邊訕笑着說道:“你這侄子能喫,能喫是福,能喫身體才健壯呢!”
“別吃了!日後,你就有爹了!還不快叫爹?!”
竟是迫不及待的,拉上郎學晉就要認宋祁正做爹。
宋祁正額上青筋直跳,李氏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好了!”
“這孩子的爹早去,如今還屍骨未寒,你就叫他的兒子認旁人做爹,叫他親生的爹泉下有知,該如何作想?”
“就是因爲我的兒去得早,要是見到晉哥兒有了歸宿,不再跟着我老婆子像無根的浮萍一樣漂泊無依,泉下有知定然十分欣慰……”小李氏眸中閃過一抹惱恨,當即捂着臉哭了起來。
“你是爲着你的兩個孫子,還是爲了些旁的東西,你當我不知道麼?!”
李氏厲聲呵斥道:“你要真是爲了你這兩個孫子好,爲何不將他們的親孃贖回來?”
“明哥兒日後還要科舉,你叫他有一個這樣出身的娘,難道不是在葬送他的前程麼?”
提起如今還在青樓裏的親孃,郎學明的面色一下子難看起來,朗學晉如今六歲,正是惦記親孃的時候,聽見李氏這樣說,當即就扯着小李氏的袖子大哭起來:“奶,奶,我要孃親,我要孃親……”
小李氏面色訕訕:“大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是真有錢去贖,何至於叫兩個孩子跟着我成了這幅樣子?”
李氏冷笑一聲,深邃的目光落在小李氏的臉上,“是贖不了還是不想贖,你自己心裏清楚!”
郎學明原本還在哄弟弟,一聽見這話,立時就去看自己祖母,就見小李氏的面上閃過一絲心虛,當即就不可置信:“奶?”
“你別聽你大姨奶奶瞎說,要是我真有錢去贖,這一路上我們又怎麼會風餐露宿連口熱乎飯兒都喫不上?”小李氏連忙辯解。
李氏冷眼看着這場鬧劇,只覺得身心俱疲:“是也不是,我也懶得去管,既然用完了飯,便下去休息吧!”
小李氏一聽便急了,還想再說話,可一擡頭看見李氏眼中的深色,立時心裏一個激靈。
李氏做了好幾年的老太君,養出來的威嚴不是小李氏一個尋常商人婦可以抵抗的,她心中又怨又怕,卻也不敢再多話,拉着郎學明和還在哭泣的朗學晉跟着下人出去了。
“你們也下去,”李氏擡眼在桌上一掃,“祁正和慧君跟我來。”
雖然祖母神情嚴肅,但午後她老人家說的話宋知綰還記着,因此並沒有太多擔憂。
“綰綰,別擔心,那二姨奶奶說的,祖母肯定不會同意的。”
出了榮壽堂,兩兄弟稍後一步,和宋知綰並肩,宋致武見宋知綰神色如常,擔心她心中不安,便有心安慰道。
“祖母當然不會同意!”宋致文有些無語,“二姨奶奶那個兩個孫子,小的也就罷了,大的那個半點規矩禮儀都不懂,可見郎家家教如何,一個爛賭的父親,又是妾生子,祖母怎麼可能會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