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體是身爲男人的最後一絲倔強,不允許薄御卿當着邵湛凜的面,流露出半點脆弱。
一番剖析心跡,自欺欺人,且僞裝良好,聽不出情緒波動的話,被他說得不卑不亢。
沒有任何愛而不得的隱痛和不甘。
仿若在對待和江暖棠的這段關係上,他是真的徹底放下,把她當作普通朋友看待,不再懷藏不該有的私心。
得利於過年來縱貫商界,習慣性的僞裝,薄御卿的面色控制得很好,沒有流露出半點破綻。
所給的回答也恰到好處。
既沒正面硬剛邵湛凜,也沒傻傻往對方挖的坑裏湊,只用模棱兩可的回答,將話題揭過去。
顯然不願多談。
見他之給出這個態度,邵湛凜也沒強求。
盯着他的臉看了良久,意味深長地答道:
“是嗎?薄總能這麼想,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少了一個強大對手,對邵湛凜而言,是巴不得的事。
甚至話落後,他連給薄御卿和江暖棠敘舊都機會都不留。
沒等薄御卿開口,擡手看了眼腕錶上的時間,話鋒一轉,復又接着補充:
“時間不早,沒什麼事的話,我們就先走了。”
畢竟是曾經差點和江暖棠領證、步入婚姻殿堂的前未婚夫,邵湛凜縱然表現得再大度,也多少還是心存介意和危機感的。
所以說完話後,就想帶帶江暖棠離開。
清楚這是邵湛凜的佔有慾在作祟,江暖棠自也不會拆他的臺。
低眼垂眸,面色柔順地準備和他一同離開。
至於薄御卿……
該說的她都已經說了,也有在刻意疏遠、避嫌。
如果這樣他還不能想明白,無法放手往前走,打算繼續沉溺在回憶裏受折磨。
那她也只能尊重他的選擇。
江暖棠垂眸抿脣,被邵湛凜帶着往外走,就在即將和薄御卿擦肩而過時,忽地聽到對方開口:
“等等!”
薄御卿的聲音有些艱難,好似做了許久的心理設防。
江暖棠仿若心有所感,在薄御卿出聲的那刻,鬼使神差地停下步伐。
擡頭正好對上薄御卿欲言又止的星眸。
下一秒,卻見他移轉視線,徑直對上邵湛凜的目光,收起欲言又止,猶豫踟躕,眸眼清明,坦蕩大方道:
“我還有些話想單獨和小暖談,邵總既然自詡不是小氣之人,總該不會連這幾分鐘,都不願意給吧?”
說話的時候,薄御卿眸光一瞬不瞬地看着邵湛凜,不給他任何閃躲掩飾的機會。
似在看他是否真的大度。
邵湛凜險些被口水嗆到。
沒想薄御卿竟會拿他剛說的話來堵他,但既然話已經說出去,也沒有自己打臉的道理。
邵湛凜在心裏把薄御卿罵了無數遍,面上卻沒有顯露半分,只輕扯脣角,皮笑肉不笑地應了句:
“當然不會。”
邵湛凜不大甘心的被迫應允,頓了頓,復又另闢蹊徑地找補道:
“但前提得棠棠願意和你談纔行。”
邵湛凜不愧是談判桌上的高手,不過三言兩語的功夫,便扭轉乾坤。
僅是眉眼微動間,便又不動聲色地給薄御卿使了絆子。
同時選擇的權利伴隨着說不清道不明的壓力,也再次落在了江暖棠的頭上。
江暖棠秀眉微蹙,她一點都不喜歡這樣的修羅場。
偏那個龜毛又小氣的男人,是半點虧都不肯喫。
一言不合就給她出難題。
尤其——
她有預感,薄御卿接下來要說的事,大概率不是她想聽的。
殷紅的櫻脣不自覺抿緊,江暖棠琥珀色的眸底染上幾許陰鬱。
感受到她情緒的波動,薄御卿同樣不好受。
如果可以,他並不想給江暖棠壓力,
但眼下這件事……
他屬實無法做到冷眼旁觀,漠然以對,否則他怕是會後悔一輩子。
在這個想法的驅使下,薄御卿沒有縱容江暖棠的沉默,而是緩聲開口:
“小暖……”
這件事真的很重要。
許是清楚,有些話一旦搬到明面上,兩個人的關係,就真的無法再回到過往。
薄御卿不僅在決定攔下他們的那刻,思想建設做得艱難,這會亦是任憑脣瓣微動,後面的那半句話,始終隱在喉頭,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但也已經足夠讓江暖棠明白他的意思了。
江暖棠心緒不佳。
到底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一起長大,若非萬不得已,她不想走到那個地步,奈何……
罷了!
逃避沒用。
有些事,該來總會來的。
江暖棠在心裏輕嘆口氣,沒有回答薄御卿的話。
只轉頭看向身邊的男人。
邵湛凜並不意外她的這個選擇,倒也沒有生氣,甚至可以說是體貼,單是一個眼神的交匯,便從善如流地說道:
“我在外面等你。”
磁性低沉的聲嗓,卻在頃刻間給足了江暖棠安全感,讓她有勇氣抵禦接下來,即將面對的風霜。
眉宇間的顰蹙低落,在不知不覺間消散無蹤。
江暖棠輕輕點頭。
“嗯。”
……
雖說平日裏邵湛凜的佔有慾強烈了些,但在重要的事情上,卻是半點也不含糊。
清楚薄御卿和江暖棠要談的事情,關係重大,邵湛凜十分君子地走到外邊,沒有偷聽,並且讓人在四周守着,防止隔牆有耳。
待邵湛凜的腳步聲,徹底聽不見,江暖棠擡起頭,率先打破沉寂。
“說吧!什麼事?”
江暖棠開門見山,言簡意賅的話語,明確昭示着,她對接下來要談的事情,並沒有太多興致,更別說什麼耐心。
只因爲對方是薄御卿,她才願意撥空,和他把話說清楚。
薄御卿自是聽出了江暖棠話中的疏冷抗拒,比先前的每一次見面,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寬厚且骨節分明的大掌不自覺地撫上胸膛,薄御卿感覺心口某個不可碰觸的角落,是有什麼東西,像沙漏一樣,在緩緩流失……
溫潤澄澈的璀璨星眸閉了閉,再睜眼時,其間已經染上了,說不清道不明的幾許哀傷。
雖已預知後面的結局,薄御卿卻仍沒有改變主意,像個孤勇的夜行者,一意孤行地開口問:
“聽說你最近在調查北城周家,爲了給江伯父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