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時間已經到了九月,南方的天氣越發熱了。
這種熱不是火辣辣的太陽照在身上,而是一種溼熱。
空氣中的溫度很高,天上也是厚厚的一層黑雲,卻能明顯感覺其中的窒息感,讓人焦躁不已。
除此之外,更讓人焦躁的是糧草問題。
荀彧徵調糧草的過程很不順利,各個世家地主似乎達成了一種默契,並不願意將自己的糧草借給曹操。
關中的屯田又被破壞,夏侯淵對張遼、朱靈拿下的洛陽也是久攻不下。
校事府的細作傳來消息,袁熙已經掃滅了遼東公孫氏的主力大軍,田疇、高覽正在緊鑼密鼓的進行最後的收尾工作。
許是戰事順利,高幹也在袁熙的命令下踏上了河內的土地,拔下了邊界兩座小城。
在袁氏的南北夾擊之下,曹操幾處開戰,已經有些左支右絀了。
“大王,軍中各營將士已經多有不滿了,小人恐有譁變之嫌!”
糧官小心翼翼的看着曹操的樣子,嘴裏面說着話,眼神飄忽不定。
曹操的病這段時間總算是好的差不多了,但是仍能看見有幾分憔悴之色。
“不是讓你用小鬥散糧了嗎?”
糧官突然一下子跪倒在地,戰戰兢兢的說道:“大王,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小鬥散糧已經三日了,再這樣下去,那些軍卒一定會把小人撕碎了嚼下去的……”
“哼……”
曹操冷哼一聲,說道:“勿要多言,你再堅持兩日,兩日之後糧草必到!”
聽到曹操不悅的聲音,糧官身子抖了一下,只得咬着牙說道:“小人明白了!”
說完,糧官無奈的爬起來,走出了軍帳。
曹操一臉冷峻的看着糧官出了大堂,這才問向身邊的荀攸,說道:“公達,難道就沒有什麼辦法了嗎?”
荀攸心頭也是焦急,但是也確實沒有什麼辦法。
“大王,袁術深溝高壘,只是死守不出,其麾下陳到、魏延等將又極爲擅守,難!尋常計謀已經是無用了,惟有不計損失,或可一試!”
曹操默然,我要是有袁術那麼多的糧草便好了!
轉而,曹操又問向一直負責主攻的徐晃,
“公明,依你之見,我軍全軍壓上,能否破營?”
徐晃一身甲冑在身,臉上都是汗珠,卻不敢脫下甲冑。
他是剛剛回來,要等渾身熱氣退去一些纔敢卸甲。
徐晃聽到曹操的詢問,直接說道:“若是主公願意以全軍之力相搏,也許可以一試!”
“也許可以一試?”
曹操喃喃的重複了一遍徐晃的話,繼續問道:“軍中的士氣如何?”
徐晃面露難色,說道:“大王,除了末將的本部兵馬,各軍多有懈怠之態,恐……”
下面的話徐晃沒有說,但是曹操也明白他要說什麼了。
打仗打仗,打的就是錢糧。
軍卒們都喫不飽飯,那還怎麼打?
而且,不知道爲什麼今年格外的溼熱,南方的天氣格外沉悶。
中原兵過了秦淮一線,竟然有些水土不服的症狀。
軍中已經有不少軍士出現了頭暈眼花、嘔吐不止的現象,只是規模不大而已。
但是這種情況卻讓人十分心驚,不少人猜測是不是瘟疫來了。
曹操命人封鎖消息,命令軍法官每日嚴查,一旦發現問題立刻隔離。
出現情況的不止是軍卒,就連自己的最爲依賴的謀臣郭嘉這兩天也病倒了。
只不過,郭嘉是因爲服散的緣故。
士人好風流,多有服散的癖好。
不知道郭嘉從哪裏找來了一個祕方,服用的散藥力過猛。
他那個被酒色掏空的身體一時沒能經受住,倒下了!
“你們去吧!”
曹操揉了揉有些痠痛的眼睛,繼續說道:“等到明日元讓押運的糧草到了,再說吧!”
自從中護軍王圖死了以後,夏侯惇這位後勤搞得不錯、打仗稀爛的將軍就被曹操調往後方督運糧草了。
這不是嘲諷,而是夏侯惇不爭氣啊!
自從攻下宛城之後,曹操便連日攻打袁術的軍寨。
第一場仗就是夏侯惇打的,只是這一場本是進攻的仗卻硬生生變成了敗仗。
原本防守的陳到、魏延竟然帶人出營夏侯惇本部,殺傷曹軍千餘人。
進攻一方被人追着打,這也是亙古難見了。
無奈之下,曹操只得給夏侯惇的爵位升了一級,之後改爲押糧。
至於負責前軍攻寨的將軍,也換成了徐晃、樂進等外姓將領。
曹氏宗族在這幾年的征戰之中凋敝,曹操能用得信任的將軍竟然沒有幾個了。
除了還算可以的夏侯淵、曹休,其他的暫時都還上不了檯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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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大王怎麼說?”
一名糧吏看見糧官回來了,連忙迎了上去,問道。
糧官一把扯過這人手上的蒲扇,狠狠的扇了兩下,罵道:“這狗日的天,真不讓人活了!”
糧吏彷彿沒有聽見,陪笑着說道:“大人,方纔各營又來催糧了,小人好不容易纔把他們打發走……”
糧官走到自己的軍帳中,端起自己手中的糧吏端給自己的茶碗,喝了一口,這才說道:“我有什麼辦法?他們這些人不敢跟大王鬧,跟我鬧有什麼用?”
糧吏一下子聽明白了糧官的言外之意,暗道:這大王也沒糧草嗎?
“大人,今晚的糧食要發下去了,大斗還是小鬥?”
糧官面容沮喪,吼道:“還能是什麼?小鬥啊!”
“是是是……”
糧吏看到糧官發火了,連忙應聲稱是,說道:“小人明白了!”
說完,糧吏便出去發放各營今夜的糧草了,只留下糧官一個人在軍營內生悶氣。
生氣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自己的頭保不保得住!
因爲,今天的這一幕像極了當初攻打徐州的時候。
當年,曹操怒而發兵徐州,爲父報仇。
曹軍一路勢如破竹,打到了徐州治所彭城。
在這裏,曹操遭遇了最爲激烈的反抗。
徐州牧陶謙人傻錢多是不錯,但是其德名廣佈、麾下又有丹陽精兵,再加上彭城城池高大難以進攻。
更別說,曹軍還有屠城的惡性事件。
當時屠城的原因很複雜,其中一條就是沒有軍糧。
後來,那個程昱想了一個辦法,做肉乾兒!
當時的糧官還只是一名糧吏,還真以爲是兗州送來的肉乾,差點就吃了!
要不是當時的糧官一腳踹翻了他,他恐怕……
只可惜啊,肉乾也不能當飯喫,那東西也不是人喫得。
軍隊譁變,糧官便在曹操的授意下小鬥放糧。
然後,軍中譁變。
然後,糧官的頭便掛在了轅門之上示衆。
最後,他這個糧吏就當上了糧官。
彼時彼刻,恰如此時此刻。
ps:有人說今天是個節日……沒搞明白是什麼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