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名鄉兵拿着粗劣的武器根本無法抵擋騎兵的衝鋒。
更何況,他們的人數還存在劣勢。
僅僅一個照面,這些屯田所的鄉兵便被衝散,死傷大半。
大多數沒有見過血的鄉兵瘋狂的嘶吼着,四散而逃。
張小三跑得很快,因爲他也不想死,因爲他看到了陳百將和趙老四的死。
陳百將、趙老四如同葦草一樣,輕易的被這些穿着曹軍甲冑的騎兵收割了生命。
那漂亮的長劍、光鮮的輕甲沒有發揮半點兒作用。
鋒利的騎槍順暢的刺穿了陳百將的身體,將他掀翻在地,然後被那些鐵蹄踐踏成泥。
曾經身在北軍的趙老四也沒有能夠抵擋住衝陣,獨臂的他被一箭射中咽喉。
倒地的時候,脖頸上被鮮血浸染,喉頭髮出了嗬嗬嗬嗬的聲音。
“跑……跑……”
這個時候,張小三的腦海裏面就只有這一個字了。
他丟下身上所有的東西,只管拼命跑。
慢慢的,跟着他一起跑出屯田所的鄉兵們越來越少。
張小三能感受到他們的消失,也能聽見他們或是求饒或是不甘的嘶吼。
但是,他不敢回頭看,只是拼盡全力的跑。
“咻……”
一聲清晰的破空聲從張小三的背後響起,格外刺耳。.七
張小三心口一疼,跌倒在地,他看見了那支羽箭射穿了他的心口,箭尖上還帶着自己的血跡。
“跑……”
張小三倒地之後,仰面朝天,無助的看着天空。
這時候,天空的太陽已經升起了,蔚藍的天空上掛着白雲。
“真…美…啊……”
張小三斷斷續續的說了一句,臉上露出了一種釋然的笑容。
只可惜,很快便有一名騎卒擋住了他的視線。
然後,張小三就看到了一抹嗜血的刀鋒落下。
最終,一切歸於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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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一個人都沒有跑掉!”
帶隊的曲長快速的清理完了所有的鄉兵,對着策馬而來的張遼大聲說道。
“嗯…”
張遼策馬越過鄉兵的屍體,說道:“讓兄弟們快速打掃戰場,喫一頓熱乎飯,帶夠三天的糧食,一個時辰之後出發!”
“諾!”
帶隊曲長應命而去,迅速組織人手搜刮這處屯田所。
張遼沒有動手,靜靜的看着這些人搜刮着財物,沒有說什麼。
深入敵後,朝不保夕,必要的激勵還是要有的。
“嗯?”
張遼走了幾步,看到一箇中箭倒地的獨臂老卒,他的手邊有一塊銅片。
張遼蹲下身子,看了一眼老卒空蕩蕩的袖子,撿起了他手邊的銅片。
銅片被打磨的光滑,這是長時間用手摩挲纔會形成的樣子。
“北軍…射聲營伍長陳…”
有好幾個字因爲時間的關係已經看不出來了,張遼輕輕的讀出了上面殘存的字跡。
原來,這是一位老卒。
有人說,東漢百年無法平定的羌亂拖垮了帝國的財政。
那些降而復叛、叛而復降的狼崽子們就像一把鈍刀子,慢慢的放幹了帝國的血。
曾經在大將軍何進麾下任職過的張遼一眼認出來了這塊銅片的來歷,這是涼州三明麾下征戰涼州的老卒了。
“可惜!”
良久,張遼微微嘆了一口氣,默默的將這塊銅片揣在身上。
“將軍,用膳了!”
一名親兵走到張遼的身邊,輕輕的提醒道。
張遼回神,看了一眼親兵,說道:“讓人把他們都燒了,免得引發瘟疫!”
說完,他便轉身走到屯田所內。
“是!”
親兵答應一聲,招呼人把這百名鄉兵堆積在一處。
臨走之時,覆上柴薪,一把大火沖天而起。
這只是洛陽周邊的一個小小的縮影,短短數天的時間,濟水之南的屯田所全部都被襲擊。
各縣的奏報像雪花一樣遞送到了洛陽城。
如今負責整個洛陽周邊軍政要務的人是杜畿。
杜畿,字伯侯,出身京兆杜氏。
本來,杜畿現在的官職是“司空司直,護羌校尉,使持節領河東太守”。
但是,現在的河東太守王邑不是很願意調離河東。
再加上袁術的北伐,涼州的馬騰、韓遂兵進三輔。
爲了保證司隸不出現亂子,曹操就沒有召沒着急着讓杜畿去河東。
臨時讓杜畿留在了洛陽,改任河南尹,負責洛陽附近的事務。
這才接手沒多久,各縣屯田所被不明騎兵突襲的消息便到了他的手中。
杜畿年屆四十,正是年富力強之時。
他精通儒、道兩家之長,既寬惠愛民,又清靜無爲。
有意思的是,自從被荀彧舉薦之後一直幹着刑名之事,所言所行又頗有法家風度,額頭間深深的法令紋昭示着他的疑慮。
“有沒有搞清楚,是哪裏來的騎兵?”
杜畿翻看着這些各縣的木牘,問向堂中的佐吏。
郡丞也皺着眉頭,對着盤坐在書案之後的杜畿稟報道:“府君,各縣奏報這些人都穿着我軍的甲冑,來去如風,如同邊地胡兵一樣,實在是難辨身份!”
杜畿看完所有的木牘,說道:“這不是胡兵!若是胡兵,這些地方的百姓爲何會安然無恙?”
“府君明斷!”
郡丞拱手,問道:“不是胡兵,那是哪裏來的騎兵呢?”
“這些騎兵只是襲擊我們的屯田所,不攻城池,極有可能是楚兵!”
杜畿冷靜的分析,做出了一個猜想。
郡丞有些不敢置信,驚訝的說道:“這裏可是司隸,袁術的仲楚兵和我隔絕山水,怎麼會到這裏?”
杜畿擺擺手,說道:“不必懷疑,排除所有的不可能,最後的結果即便再令人難以置信,那也是最終的答案!”
“不管是哪裏的賊兵,可是我們河南尹根本沒有兵馬對敵啊!”
郡丞有些憂心忡忡的對着杜畿說道。
郡丞說的不錯,長安、江淮都在交戰,曹操抽調了治下幾乎所有的人馬。
河南尹地處腹心之地,除了一些維護治安的地方部隊,根本沒有和這些來路不明的騎兵交手的資本。
“府君,許都急件!”
一名書佐打斷了堂間的討論,將一份木牘呈遞給杜畿。
杜畿扯下封泥,取出裏面的木牘。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