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園鄉,張氏宅院。
“半是推車上嶺,半是枯樹盤......”
張鳴身披輕薄的蜀錦製成的綢衣,靠在牀榻上,手拿一把蒲扇,輕輕的扇着風,怡然自得的哼着鄉間的小曲兒。
身前、身後各有一個妙齡侍女,一個捏腿,一個捶肩。
“父親...父親!”
張縣丞急匆匆的從外面跑進來,邊跑邊喊。
張鳴推開侍女,起身走上前,輕聲呵斥道:“好歹也是一介縣丞了,怎麼毛毛躁躁的?是不是桓承回來了?”
張縣丞看到成竹在胸的張鳴,這才稍微緩了一口氣,說道:“是,父親,桓承回來了!”
“回來了就回來了罷!按照我們商議的去辦不就行了?”
張鳴輕搖蒲扇,走到桌案之後坐下,端起一杯甜湯喝了一口。
“你帶人去捉姦就好了!只要那個張寡婦在他桓承的牀上,他就得乖乖的嚥下這個苦果兒!”
張縣丞上前兩步,低頭說道:“父親,事情有點兒不對勁!”
“什麼不對勁兒?”
張鳴放下手中的甜湯,神態自若的問道。
張縣丞說道:“水渠的水已經來了,裕山裏的泥腿子們都去澆地去了!”
“老夫還當什麼事兒呢?原來是這個!”
張鳴理了理自己的白鬚,瞥了自家兒子一眼,說道:“自從這桓承去水閘,那就註定水要來的!”
“父親你早就知道了?”
張縣丞看到父親早知如此的表情,眉頭舒展了不少,說道。
張鳴點點頭,說道:“你指望張豪那個莽夫能擋住桓承?這也過於自信了吧!”
張縣丞被自己的父親嘲諷了一句,胖臉上露出一絲尷尬的笑容,繼而輕鬆的說道。
“父親說的是!那,黎郃是叛徒也在父親的意料之中咯?”
“什麼?你說什麼?黎郃是叛徒?怎麼回事兒?”
張鳴聽到這句話,頓時跳腳站起來,大聲問道。
張縣丞看着自己父親從鎮定自若快速的切換到氣急敗壞,表情瞬間凝固了。
“您...不知道?”
張鳴看着自己這個兒子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拿起蒲扇狠狠的拍了自己兒子好幾下。
“老夫怎麼會知道?又不是老夫派他去的!”
“快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個時候,張縣丞才真的確定,自己的父親真的不知道黎郃的事情!
“我們的人親眼看到黎郃帶着人押解着表弟張豪,跟着桓承進了官驛!”
張鳴老謀深算,腦筋一轉就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黎郃這個小小的遊徼竟然反水了!
“叫人!”
想到這,張鳴立刻就知道,桓承這個傢伙一定不會中自己的計謀的。
張縣丞還沒反應過來,也沒有聽清張鳴的話,問道:“父親,你說什麼?”
張鳴無語的看着自己這個胖乎乎的傻兒子,以前覺得這小子挺聰明的,怎麼現在什麼都沒有看明白啊?
“叫人!”
“叫人!”
“叫人!”
.........
聽到張鳴連續不斷的喊聲,張縣丞似乎明白了過來什麼了,連忙說道:“兒子立刻就去!”
半個時辰之後,張鳴父子帶着族中湊齊的一百多人打着火把,浩浩蕩蕩的朝着官驛而去。
驛站是古代供傳遞官府文書和軍事情報的人或來往官員途中食宿,換馬的場所。
秦朝始皇帝大修馳道,其道廣五十步三丈而樹,厚築其外,隱以金錐,樹以青松。
馳道建設的十分完備,東窮燕齊,南極吳楚,江湖之上,濱海之上皆可至。
馳道的產生之後,爲了保障馳道的暢通,又有了驛站。
驛站有陸驛、水驛和水陸兼併三種,各驛站都設有驛舍、驛丁、驛馬、驛驢、驛船及驛田等。
驛站使用的憑證是勘合和火牌,凡需要向驛站要車、馬、人夫運送公文和物品都要看“郵符”。
官府使用時憑勘合;軍隊使用時憑火牌。
使用“郵符”有極爲嚴格的規定,重要的公文傳送甚至需要專門的軍卒護送。
漢代之後,這種驛站制度被完美的繼承下來了。
桃園鄉也有驛站,只不過這種驛站比較小,一般用於上面的官吏巡查、遊學士子住宿。
當張鳴明火執仗的帶着人過來的時候,守衛驛站的軍卒老早就看到了。
“驛丞,這......”
一個驛卒看向身後的驛丞,聲音都有些不自然了。
驛丞自然也是害怕的,整個驛站上上下下不過十餘人,其中還包括了馬伕、廚子、計吏這些文職。
“縣君,這可是有一百多人啊!”
驛丞強行抑制住自己有些顫抖的嗓音,看着自己面前按劍而立的桓承,輕聲詢問道。
桓承巋然不動,臉色沒有一點兒害怕的意思,說道:“區區百餘個亂民,有什麼好怕的?本縣君就這兒,賊敢殺我?”
黎郃這時候早就持劍在手,拍着胸脯向桓承保證道:“縣君放心,些許匹夫而已,我帶着兄弟們一衝就散!”
“黎遊徼真虎士也!”
桓承稱讚了一聲,對着驛丞吩咐道:“讓你的人堵住大門,半個時辰之後亂民自散!”
驛丞苦着臉,無可奈何的看着桓承登上瞭望臺,嘆了一口氣,說道:“快!把門頂住!”
這邊驛站之外,張鳴老當益壯,手提着一把長劍,走在隊伍最前面。
“停!”
張鳴看到驛站大門緊閉,瞭望臺上的桓承,轉頭對着自己的同族說道。
鬧哄哄的張氏族人紛紛停下,虎視眈眈的注視着驛站。
“張鳴!半夜三更的,你爲何帶人衝擊官驛嗎?你不知道衝擊官驛是死罪嗎?”
“你若倒戈卸甲,退回去,尚可從輕發落!否則,你張氏必定化作齏粉!”
桓承藉着火光,看到了爲首的張鳴,大聲喝道。
“哼!”
張鳴皓首蒼髯,冷哼一聲,走上前說道:
“桓承,你來幹什麼別以爲老夫不知道!”
“你想用張氏的白骨來填你的青雲之路?你想都不要想!今日若不殺你,我張氏焉有明日?”
“老夫沒工夫和你在此饒舌!”
“張氏的兒郎們,衝進去,殺了這狗縣令!出了事兒,老夫擔着!”
桓承看着這些拿着簡易刀劍、農具的張氏族人,嘆了一口氣,說道:“冥頑不靈!”
“桓五,吹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