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六年春三月初五,鄴城州牧府。
自從袁紹回師鄴城之後,一直在養病之中,今天是他第一次召集文武商議軍政。
“主公到!”
伴隨着一聲唱名,滿堂河北文武紛紛閉口,肅立在側。
袁紹一身華服,腰懸玉珏、長劍,緩步走上主位落座。
“拜見主公!”
一衆文武見到袁紹坐下,紛紛拱手拜見。
袁紹左右掃視,左邊以田豐、沮授、審配、逢紀爲首,右邊以淳于瓊、張合、高覽爲首。
兩邊文武相對而立,秩序井然。
“諸位請起!”
袁紹聲音洪亮,中氣十足,對着一衆文武說道。
河北文武齊聲說道:“多謝主公!”
簡單的禮節之後,河北文武紛紛落座,靜聽袁紹的發言。
“呼......”
袁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對着衆人說道:“諸位,今天這次的議政主要有一個問題,關於去年的官渡之戰!”
這時候,袁紹明顯是想反思了。
無論是誰,紛紛提起了心,緊張的看向上首的袁紹。
即便是田豐這樣的強項令,此刻也是沒有說出什麼嗆人的話,靜靜的聽接下來的後續。
“其實,這一仗打得有些倉促了!”
一上來,袁紹就爲這次的戰爭定了一個基調。
倉促的意思很明顯,就是在說自己急於求成了。
對於袁紹這樣的人來說,這已經算是一種變相的認錯了,非常難得一見。
果然,田豐聽到袁紹的第一句話就已經撫須微笑了。
“以弱擊強,不勝不敗,折損兩員大將、兵馬錢糧無數,這已經和一場失敗的戰爭形同無異了!”
所謂主辱臣死,袁紹在上面反思,下面的人自然不會讓他唱獨角戲。
只見河北文武紛紛躬身,齊聲說道:“主公,我等慚愧!”
袁紹見狀,輕聲一笑,說道:“諸位不必慚愧,這怎麼能怪你們呢?”
衆臣紛紛起身,坐直身軀,繼續聽袁紹講。
“自官渡之戰失利之後,本將一直在想,我河北二十萬大軍南下黃河,戰將千員,謀臣無數,怎麼就打不過曹操的四五萬人?”
“經過這段時間的思考,本將思忖良久,終於有所明悟了。”
“一切的原因均在於分權!”
“我河北四州之地,百萬之軍,千萬生民,紛雜各處,政出不同,令行難止,這是根本之因吶!”
“本將三子一侄,年齒不高,才能不顯,驟然身居高位,難以牧民。”
“本將欲重新任命四州主官,望諸位不吝舉賢!”
說完,袁紹閉口不言,默默的看着下面神色各異的文武官員。
此時此刻,一番話下來,這些河北的文武官員面面相覷,不敢言語。
其實,袁紹的這個舉動已經是人盡皆知了。
但是,政治就是如此。
在沒有到最後的那一刻,沒有人敢百分百認定這件事一定會發生。
現在,袁紹金口玉言,明明白白的告訴衆臣。
他要罷免子侄之高位,集權於鄴城了。
“怎麼?你們不敢說了?”
袁紹看着不敢言語的衆臣,調侃着說道。
沮授這時候站起身來,走到中央,拱手行禮,說道:“主公,此次是要選擇四州刺史,如此重要之事,不可倉促而決議,當緩緩行之!”
“嗯......”
袁紹聽着沮授的話,點頭讚許,說道:“公與之言是也!本來也不是一錘定音之事,既然諸位此時還不能決議。那就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待到下次議政,再行不遲!”
衆人聞言,竊竊耳語,直接說道:“主公英明!”
“好!既然這樣,那我們就議一議接下來的事情吧!”
袁紹哂然一笑,敲了敲桌面,繼續說道。
“元皓,你爲諸僚之首,說一說吧!我河北該何去何從啊?”
聽到袁紹直接點名,田豐微微挺直腰桿,對着衆人說道:“主公,諸位,田豐以爲未來數年都不會再爆發大規模的征伐了!此時此刻,河北當蓄養民力,厲兵秣馬,準備下一次的南下!”
“元皓老成謀國之言!你說說,天下形勢吧!”
袁紹輕鬆接話,繼續問話。
田豐頷首,繼續說道。
“方今天下,征戰多年,大浪淘沙之下,羣雄並起之後已餘三方大勢力,分別是河北、中原、淮南,餘者如西涼馬騰、韓遂,益州劉璋、張魯,交州士燮等皆不足慮也!”
“可以說,天下已成三分之勢!一方若有異動,則必爲兩方所攻!”
“不過細分之下,我們還是可以找到可乘之機的!”
袁紹讚許的點點頭,說道:“元皓,可乘之機在哪兒?還請細細說來!”
田豐直接說道:“主公,變數在淮南!”
“淮南袁術?”
“不錯!主公細細想,天下變局是在建安二年開始的,那一年袁術突然出兵南陽,收降西涼賈詡、張繡,其後勢如破竹。”
“下江東,破襄陽,逐曹操,每所攻者,無所不破,已有如日中天之勢!
“短短三年,淮泗、荊楚之間,立刻就崛起了一位天下豪雄!”
田豐短短數言,立刻就抓住了天下大勢的關鍵節點,讓河北文武恍然大悟。
沮授這時候不待他人問話,直接問道:“那元皓有什麼謀劃嗎?”
田豐點點頭,直接拋出來四個字。
“聯袁滅曹!”
沮授繼續問道:“爲何要如此行事?”
“這倒是也簡單,只因爲曹操就處於我河北、淮南之間,當行遠交近攻之策,先翦滅曹操的勢力才能與之爭鋒!”
田豐言不由衷的說道。
其實,田豐今日的這一番話不是出自於他自己之手,而是袁紹借他之口說出來的方略。
袁紹對於曹操的恨意已經不是用簡單的成敗得失可以言語說清楚的了,他是一定要剿滅曹操的。
說穿了,到底是和袁術是一家人。
不管是袁術還是袁紹得了天下,終歸是袁家人,自然是會善待自家人的。
而曹操則不同,他若是得了天下,袁氏豈有活命得道理?
更深次的原因則是,袁紹已經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了。
一兩年之後必定燈枯油盡,扁鵲後人都已經無藥可醫了!
人之將死,什麼都能看透了。
袁紹現在只想挑選一個合格的繼承人,在這一兩年之內扶持着他走上河北大位。
今後,河北袁氏的未來就會交到這個繼承人的手中。
現在,袁紹的每一個決定都是基於此而進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