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袁術的詢問,太史慈深思良久,這才說道:
“吳侯,末將以爲當先破襄陽再攻荊南,這纔是穩妥之策!”
“但是,若真是要攻伐荊南,當先解決五溪蠻的問題。”
袁術斜臥在座位上,靜靜的聽太史慈的話。
“五溪蠻居於沅江中上游地區,介於益州和荊楚之間的羣山之中,難以教化。
五溪蠻之發端於三皇時期的三苗國,其形成於春秋晚期,曾經被當時的變法家吳起所鎮服。
楚國的屈原流放其間寫下的《九歌》、《九章》、《天問》《涉江》諸文,正是他當時被流放至五溪蠻時所寫。
五溪蠻降而復叛由來已久,遠有田強、相單程,近有現在的五溪蠻酋長雷徹。
劉表命驍勇善戰的兩個侄子鎮守長沙就是保證攝服五溪蠻,使他們不能輕易地東出江漢,作亂漢地。
五溪蠻首領號爲精夫,現在五溪蠻名義上的酋長是雷徹,單單是他的麾下就有民數十萬,精銳蠻族士卒四五萬人。
吳侯,五溪蠻之患巨大,不可等閒視之啊!”
一番長篇大論下來,說的袁術也直冒冷汗。
袁術雖讀史書,但是卻從未深究過五溪蠻的來歷以及他們具體的實力。
在他的印象之中,漢末的異族都是可有可無的角色。
畢竟,他們確實沒什麼實力嘛!
要說什麼時候聽說過五溪蠻,還是因爲當初看某本小說裏的五溪蠻王沙摩柯殺甘寧而知道這個一個少數民族。
劉曄作爲漢室後裔,又擁有着這個時代固有的強漢觀念,蠻族什麼根本不是漢軍的對手!
劉曄以爲袁術知道五溪蠻的情況,實則袁術自己並不知道。
這不是劉曄的問題,是袁術自己的問題。
現在,太史慈一番解釋,這才讓袁術明白過來。
以前總有人說,歷史上的孫權不是庸主,而是開拓者。
那時候,袁術也會附和幾句孫十萬。
只有這個時候,袁術才明白孫權的苦衷,他固然可以是什麼孫十萬,但也絕對不算守成之主。
山越、五溪蠻這些根深蒂固的蠻族,可都算是他教化、治理了的。
否則,衣冠南渡的那些士人能否安心磕藥,還真說不準呢!
近些日子,楊弘、魯肅、顧雍、袁胤都有奏報,山越降而復叛,叛而又降,十分惱火!
袁術心裏面已經沒有底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在沒有拿下劉表之前面對數以百萬計的五溪蠻了。
“此事,子義說的也有道理!好了,今日先不談這些!”
袁術心想着這些事情還要回去和謀臣們議一議,索性終結了這個話題。
“苦成啊,鹿肉都烤好了沒有啊?”
苦成連忙將炙烤的鹿肉端了上來。
鹿肉腥氣重,惟有烈酒浸泡,重油、重鹽炙烤方可。
袁術的廚子是曾經的御廚,手藝很好,做這野味是一把好手!
“文遠、子義,你們嚐嚐自己的獵物味道如何?”
袁術嚐了一塊鹿肉,感覺味道不錯,雖然比不上川香燒烤的那種感覺,也算不錯了!
“多謝主公(吳侯)!”
張遼、太史慈兩人紛紛拱手謝賜,這才用自己桌案上鋒利的小刀切割着鹿肉。
袁術喝了一口米酒,笑呵呵的看着兩人,說道:“你們覺得如何?”
兩人齊聲說道:“真人間美味也!”
“哈哈哈……”
無論前世今生,袁術都愛美食,見到兩人喫得開心,哈哈大笑。
“苦成,告訴庖廚,給兩位將軍多來一點!”
“諾!”苦成笑着應答。
張遼、太史慈見到袁術這般厚待,深感他的恩義,紛紛說些趣事。
一時之間,賓主盡歡。
這一場宴飲、圍獵直到下午時分方纔散去,袁術坐馬車回城之時已經有了幾分微醺之意。
車馬緩行城中,袁術只覺渾身驟然燥熱不已。
“苦成啊,回府還有多久?”
苦成聽見袁紹呼喚,靠近車邊,說道:“加之,還有一會兒呢!”
“讓他們慢點兒,孤有些頭暈!”
袁術吩咐一聲,倚靠在車內揉了揉自己有些犯暈的眉心。
“諾!”
苦成連忙告訴車伕慢慢走,不要驚擾了袁術。
昏昏沉沉之間,不知過去了多久,袁術被苦成扶下車,回到府內。
馮氏尚有身孕,本來是在小憩,看到有些醉意的袁術進來。
“不是說去八公山打獵了嗎?怎麼醉了?”
苦成聞言,謹慎的回到:“夫人,今日和張遼、太史慈兩位將軍圍獵,家主興致高,多喝了幾杯!”
“快去打些水來!”
馮氏有孕在身,不敢自己親自去攙扶,連忙招呼身邊的侍女將袁術扶上榻。
這三年來,袁術一直表現着仁人君子的模樣,不顯一絲放浪形骸之色。
今日,他有些醉意,倒是讓馮氏覺得,這好像纔是當初那個橫行無忌的少年郎一般。
“夫人,水來了!”
侍女端着銅盆、綢布進來,對着有些愣神的馮氏輕輕喚道。
馮氏回身,莞爾一笑,纖纖玉手試了試水溫,這才接過綢布浸水擰乾,細細擦拭袁術的眉眼、手掌。
“唔嗯……”
袁術感覺有人在觸碰自己,微微皺眉,不舒服的動了動。
馮氏看着袁術微微皺眉的樣子,輕輕揉散了他眉眼的愁意,這才心滿意足的握着他的大手,看着他酣然的樣子。
別人不知道,馮氏是知道的。
這幾年袁術不近聲色、不慕犬馬,一心征討四方、平定天下。
馮氏知道,袁術的心裏有孤獨、有惆悵、有難爲人知的祕密。
無數次裏,馮氏看到袁術獨自一人在書房裏看奏報,一燈如豆,徹夜不息。
馮氏是書香世家,也是婦道人家,很多男子不懂得道理她都懂。
她不明白,袁術爲什麼會發奮圖強,爲什麼會有這樣的變化。
但是,她知道,袁術是她的天,自己的一切。
沒有袁術,也就沒有馮氏的一切。
前漢有呂氏、竇氏,後漢也有何氏。
所以,她從來不多問政事,也從來沒有向袁術提過什麼要求。
她惟願一直如此,靜靜看着袁術睡着,無憂無慮的樣子,一直……一直……
這樣的袁術,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