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萬沒想到,劉曄竟然認爲袁紹是自己最大的敵人。
袁術招呼着侍女端來茶湯,遞給劉曄,說道:“子揚還請細說!”
劉曄接過袁術遞過來的茶湯,潤了潤嗓子,繼續說道。
“主公,袁氏被董賊滅族,基業傳承百年,現在繫於袁紹和主公兩人身上。
昔年,主公和袁紹在洛都採取截然不同的兩種方式養望。
袁紹四處接濟保護被十常侍迫害的黨人,張孟卓、何伯求、吳子卿、許子遠、伍德瑜等皆爲奔走之友,被黨人們稱爲‘天下楷模’,士族之聲望勝於主公;
主公豪俠任氣,折節於下,終日與遊俠之士爲伍,以俠氣聞,江湖之聲望勝於袁紹!
方今天下,惟得人者得天下。其臨渤海,天下人云集而至;又得冀州,盡收河北之士;敗公孫瓚,幽州之士多有依附;逐田楷、孔融,青州半數已入其手;幷州無主,早晚必爲所得。如此,袁紹雄踞大河之北,囊括幽燕之兵甲,青冀之良才,氣吞天下,馬飲黃河,踏破中原,何人可擋?”
衆人聽得劉曄這一席話,如芒在背。
“子揚之廟算精準,老夫欽佩!只是,我們應該怎麼做纔好?”閻象眉頭緊鎖,撫須問道。
劉曄早已成竹在胸,說道:“倒也簡單,聯合曹操。”
“曹操?”楊弘看了一眼老神在在,不以爲意的袁術,繼續問道:“曹操向來與袁紹親近,惟其馬首是瞻,焉能與主公結盟?”
“以前嘛,還好說,現在卻不見得了。曹操獨霸兗州,兵進三輔,挾天子以令諸侯,改元遷都,這一樁樁,一件件,哪裏像是個馬首是瞻的人?他的地盤已經橫亙在大河之南,袁紹南下,除非束手就擒,否則兩人必有一場大戰!”
劉曄轉過頭來,看向袁術,說道:“只要主公捨得,曹操審時度勢,必爲主公之盟!”
袁術自然知道劉曄是什麼意思,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對自己的五位心腹重臣說道:“不過是一件死物,給他便是。只是,就這麼白白便宜他了,我念頭不通達!”
閻象等人看着袁術渾不在意的樣子,輕鬆的就將念茲在茲,好不容易從孫策那裏拿來的傳國玉璽拱手送出,彷彿看見了一個陌生人。
路中悍鬼袁長水,怎麼這般好說話了?
要知道當初從南陽郡離開的時候,袁術可是將整個南陽搬空了的,兵馬、錢糧、人口,刮地三尺的帶到了江淮。
這也是劉表輕易的就將“帝鄉”重地交給了張繡的原因。
也正是因爲南陽的這些軍資,匡亭之戰袁術敗的雖然慘,卻沒有傷到根本。
而且,諸將在江淮各郡橫徵暴斂,袁術仍舊能保證百姓尚算溫飽。
中原士人南下,也多有留在江淮的。
“主公,自古名不正則言不順,送玉璽去許昌,主公這‘陽翟侯’或可換成‘吳侯’?節制江淮、揚州諸郡也算應有之義?更有甚者,匡亭之戰失去的豫州南部各郡也可以爭取爭取?”
古人打仗就是講究個名分,漢室雖然衰落,到底是有個傀儡在許昌坐着!
劉曄的這三個條件,樁樁件件都是袁術需要的名分。
“此事就這般議定了!”
袁術拍板定調,又有些愁苦了,自己手下大小貓兩三隻,誰可爲使者呢?
長史楊弘掌幕府諸事,捻着鬍子思忖了一下,說道:“主公,老夫倒是有一人,或可堪用!”
“何人?”袁術問道。
楊弘答道:“從事中郎韓胤通達人情,處事周密,可爲使者!”
“哦,原來是他!”聽到這,袁術想起了此人。
今年五月,那時候袁術本尊尚在,心中稱帝的想法膨脹,曾派韓胤出使徐州,後呂布反悔,反而將韓胤戴上枷鎖、鐐銬,卻爲袁術派人救出。
本尊厭惡他辦事不力,韓胤現在閒居家中。
“既如此,就喚來問問吧!”此人名聲不顯,袁術也不敢拿定主意。
自有人去傳喚韓胤,這邊酒宴早已經準備妥當,袁術也不談事情了,邀請幾人宴飲,一時之間,倒也是君臣相得。
卻說韓胤正在家中圍着火盆讀書,身旁是自己的妻子忙活着晚飯,倒也簡單,稀粥鹹菜。
“父親,今日上計會主公殺了十幾個人,幕府僚臣都戰戰兢兢的,下值的時候,好些個大人大氣都不敢出。”
說話的是韓胤的兒子韓成,細細的給父親韓胤講了幕府有哪些人,各郡縣有哪些人。
韓胤卻不回答兒子的話,只是抱着一卷竹簡,不時還念念叨叨的。
韓成卻不管這許多,繼續說道:“據兒子看,主公要起用父親了。”
這邊韓成的母親一邊擺好碗筷,一邊說道:“你就不能讓你父親消停消停,主公殺了多少人,起不起用你父親又怎麼樣?心思用在正路上,好好辦事,別想這些有的沒的。你父親年中險些喪命,倒也體諒體諒他的身子骨!”
教訓完兒子,老夫人又招呼韓胤,”喫飯吧!”
韓胤這才小心的將竹簡放下,看着耷拉着腦袋的兒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說道:“對嘍!”
韓成嘆了一口氣,走到桌前端了一碗稀粥,夾了幾筷子鹹菜,蹲在火盆前喝粥,全然沒有個官吏的樣子。
顯然是見慣了韓成的作態,夫妻倆倒也不管他,只是吸溜吸溜的喝粥。
“咚咚咚!”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韓成丟下飯碗,開門看見一個老蒼頭,“老丈有事?”
老蒼頭笑了笑,拿出一塊牌子遞給韓成,說道:“不知韓公可在家中?家主差我來請韓公過府,有要事相商!”
韓成接過牌子,看見牌子正反面各有幾個字“後將軍府”“袁”,連忙說道:“即刻就去?”
“家主吩咐即刻就去,小人不敢耽擱!”老丈客氣的回覆道。
韓成說道:“老丈少待,容家父片刻!”
老丈點點頭,只是說了句“快些纔好”。
韓成點頭,轉身轉進屋內,說道:“父親,主公請你去,有要事相商。”
說着,將那塊牌子遞給韓胤。
韓胤看了牌子,也不敢耽擱,又就着鹹菜喝了一口粥才放下碗,說道:“還給人家,我馬上就走!”
韓胤的妻子取出衣冠爲韓胤換上,送其出門,上了袁府的馬車。